殷都学刊 ２０１１正 宋代国家、礼制与道教的互动 ——以《宋史・礼志》为中心的考察 王志跃 （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天津３０００１７） 摘要：＜宋史・礼志》中的道教与国家及国家礼制的关系为：国家礼制吸纳道教，国家多方扶持道教；道教 积极参与国家礼制，道教回馈国家。此外，道教与国家及国家礼制之间也存在一定的矛盾。这一点，在极力尊 崇道教的真宗与徽宗时期表现得十分明显。 关键词：＜宋史・礼志》；礼制；国家；道教 中图分类号：Ｋ２４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０２３８（２０１１）０２—００４６—０４ 关于宋代礼制与道教的关系，学者已有所论 及∞。但从《宋史・礼志》（以下简称《宋志》）角 度来专门论述两者关系的成果，笔者尚未发现。 《宋志》中有不少关于道教的记载，透过这些记 载，我们不难发现宋代国家及礼制与道教之间的 互动关系，这种互动既有国家礼制对道教的吸纳 及国家对道教的多方扶持，也有道教积极融人国 家礼制与道教回馈国家的可喜景象。以下我们就 来看看其具体情况。 一的九宫贵神、东西太一和中祀中的祭五龙，也均有 明显的道教色彩。 二是摆放祖宗神御（神像）的道教官观地位 崇高。宋代诸帝模仿唐代，为了宣扬君权神授和 宋代统治的合理合法性，往往把祖宗神御置于道 教宫观。而国家有大事则要到置有祖宗神御的宫 观禀告。如景灵官便因置有祖宗神御，于是册立 皇后仪，皇后要择日“诣景灵宫行庙见 礼”【 】（ ¨，皇子加冠仪，皇子也要“择日奏告景 灵官”［ 】（ｐ２７ 。颇能说明景灵官地位的是，神宗 元丰五年十一月，还特“宴景灵官祠官于紫宸 殿”［。 ‘ｐ２６９３）。 三是创设与礼制相关的道教节日。如三元观 灯，《宋志》言“本起于方外之说”［ 】‘ｐ２研 。“方 外”虽指言行超脱于世俗礼教的僧道，但三元则 是指道教所认为的天、地、水。故三元观灯当源于 道教。又，徽宗时创设的不少节日也源于道教。 、国家礼制吸纳道教 宋真宗曾言“道、释二门，有助世教。人或偏 见，往往毁訾，假使僧、道士时有不检，安可废其教 耶？”［１］（ｐ１４１９）由此可见宋真宗对道教的宽容。事 实上，“道教在有宋一代基本上是得到保护的” ｐ３０¨。这为宋代礼制吸纳道教提供了宽松的政 治环境。而其具体吸纳道教的情形则主要表现在 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直接纳入礼典。如《礼志一》载，神宗时 如二月十五日太上混元上德皇帝（即太上老君） 降圣日的真元节、八月九日青华帝君（道教所称 太乙救苦天尊）生辰的元成节，等等。 命龙图直学士宋敏求同御史台、阁门、礼院详定朝 会仪注，有《阁门仪》、《朝会礼文》、《仪注》、《徽 号宝册仪》、《斋醮式》和《金篆仪》等。其中，《斋 醮式》和《金祭仪》就属于道教仪式②。又，大祀中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８—２１ ［基金项目】上海市教育委员会重点学科项目（Ｊ５０４ｏ５） 四是全方位吸纳道教。首先，将道教宫观做 为祈告或恭谢地点。如“近臣告升遐于天地、社 ［作者简介］王志跃（１９７７一），男，河南洛阳人，南开大学博士后，主要从事宋明礼制比较研究。 ①如汪圣铎：《宋朝礼与道教＞，载《宋代社会生活研究》，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７年，第３５—４９页；３Ｅ美华博士论文：《唐宋礼制研究》，东北师 范大学，２ＯＯ４年，第３８２—３９６页，均曾论及。 ②参见雷闻：《论中晚唐佛道教与民间祠祀的合流》，《宗教学研究）２００３年第３期，第７５－７６页。 第２期 王志跃：宋代国家、礼制与道教的互动４７ 稷、宗庙、宫 ：。’［’］‘ ，就将道教官观做为了祈 告地点，而“三日，又斋长春殿，谢玉清昭应 宫”［３］（ ），则将道教宫观做为了恭谢地点。其 还在制度上对道教的赏赐做出过具体规定， 仁宗景ｊ；占三年，“诏阁门详定车驾幸宫、观、寺、院 支赐茶绢等第”［。】 ｐ２６９７），便是明证。 最后，大修道教宫观。如真宗时所修官观有 玉清昭应宫、景灵宫、天庆观、元符观等。徽宗时 所修宫观有长生宫、玉清和阳宫、元符万宁官、显 烈观等。而对于修建官观不力的还要给予惩 处，如“知登州宗泽坐建神宵官不虔，除名编 次，节日和祈福礼仪在道教官观举行。节日礼仪， 如天贶节，“京师断屠宰，百官行香上清 官”［３］（ｐ２６Ｓｏ）。祈福礼仪，如“天禧四年四月，大风 飞沙折木，昼晦数刻，命中使诣宫观，建醮禳 之”［３］（１９．５ｏ¨。再次，实施礼仪时先赴道观行礼。 宋代一些皇家宫观，如景灵宫、太清官等，因置有 宋代诸帝及其祖宗神御，从而具有了道教官观与 宗庙的双重性质。于是，较之一般宗庙，它们就更 富神秘性和权威性。因而，在行礼过程中，它们的 位置自然也就提到了宗庙前。如“前二日，朝献 景灵宫，前一日，享太庙，遣官摄事”［ 】‘ ），与 “皇帝既已从吉，请依仪用乐。其十二月二十九 日朝献景灵宫，三十日朝享太庙”［３】Ｉｐ２，ｔ４６），便均属 这方面的实例。最后，仪节中吸收道教因素。如 “徽宗崇尚道教，制郊祀大礼，以方士百人执威仪 前引，分列两序，立于坛下”［ ］（ｐ２５４３），与徽宗时，季 秋大享登歌，“并用方士”［ 】（ ），便均在仪节中 引入了道教人士。 综上，可以看出，宋代国家礼制对道教的吸 收，包括从礼典到实践、从普通的祈拜到含有政治 意图的禀告等各个方面。这既是宋代礼制发展的 特点，也是儒道二教融合的体现。 二、国家对道教的扶持 宋代朝廷除了在礼典、仪节、行礼地点等方面 引入道教外，还通过其它方式对道教进行扶持。 主要做法可分为以下几种。 首先，多次临幸道观。如太祖时，“幸太清 观、建隆观者再”［ ］（ 一蹦）。而真宗时，则“幸上 清官者十有二”，“幸太一宫、玉清昭应官各 六”［。】（ｐ２６７７）。其临幸次数已大大增加。君主频频 驾临，无疑会极大的提高道观的地位及其影响力。 其次，政治上给予封赠。如景德二年曾赐予 僧道紫衣、师号①，而大中祥符七年又“奉上太上 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加号册宝”［３】‘ｐ２．５ ，等等。宋 代君主还大量赏赐道教官观、人物以庙额、敕号。 史载，其“封赐之多，不能尽录云” Ｊ（ｐ２５ ）。 再次，经济上给予赏赐。宋代礼制规定：皇帝 所幸寺、观，要赐道、释茶帛㈨‘ ）。而行幸时， 若“道、释以威仪奉迎”，则“悉有赐”［。】（ｐ２７０¨６宋 ①见＜宋史＞卷ｌ１２（￣Ｌ志十五＞，第２６７２页。 管。’’［３】（卷２２‘铩纪四 ， 由于宋代国君的多方扶持，道教在宋代的发 展中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局面。甚至还一度“出 现道居僧上、以道代佛之事 】（ ¨，这在道教发 展史上也是十分罕见的。 三、道教参与国家礼制 与国家对道教的扶持态度相对应的是，道士 也积极参与国家礼制。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吉、 嘉、宾、凶四个方面来进行说明。 吉礼方面。主要体现在封禅大典中。如为了 促使真宗举行封禅，道士曾多次和僧人、父老、百 官等诣阙请封。至徽宗时，道士再次表现了对封 禅大典的热情。史载，“政和三年，兖、郓耆寿、道 释等及知开德府张为等五十二人表请东封”，尽 管最后“优诏不允州 】《ｐ２５３４），但道士积极参与国家 礼制则毋庸置疑。 嘉礼方面。《宋志》载，“今后长春节及诸庆 节，常参官、致仕官、僧道、百姓等毋得进 奉。”Ｉｓ］（ ”由此规定，我们可以推知，此前皇帝 生日如长春节及诸庆节道士曾积极进奉。实际 上，在太上皇、太皇太后等人生日时，道士常以做 道场来表示祝贺。如绍兴十一年九月甲寅，即 “以皇太后生辰，预即宫中启建祝圣寿道 场’’ ‘ｐ４４５５’。 宾礼方面。据“有司设百官、亲王、蕃国诸州 朝贡使、僧道、耆老位宣德门外”［。 ‘ｖ２７ ，可知道 士参与了宾礼中的御楼肆赦礼。而据“宰相率文 武群臣暨诸军将校、蕃夷酋长、道释、耆老等诣东 上阁门拜表”［。】‘ｐ２８ ＂，则知道士也参与了宾礼中 的群臣上表仪。 凶礼方面。“开宝三年十月，诏开封府，禁丧 葬之家不得用道、释威仪及装束异色人物前 引”［３】Ｉｐ２９＂），说明此前丧葬之家曾“用道、释威 仪”，而“用道、释威仪”，显然离不开道士的参与。 ４８ 殷都学刊 ２０１１征 又，帝后去世，依照礼法，逢国忌日，要“命道士十 新报，人们均对其寄予了厚望。只有文化方面的 四人或二十一人在景灵宫内建一个月道 场”－５ Ｊ（ ）。届时，道士将设醮作法。 尽管军礼由于史料所限，《宋志》中未明载道 士参与其礼的史实。但就上述，可以看出，道教正 在努力融入国家的各项礼制中去。 四、道教发挥积极作用 在道士积极参与国家礼制的同时，道教官观 和道教仪式等，也在宋代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 化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道教官观在政治上的作用：一是作为安排罢 政或致仕重臣的处所。如罢政宰相曾公亮，就曾 “以司空、节度为集禧观使”，而致仕重臣吴育则 是“以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为西太一宫 使”［。］‘ 。虽然朝廷给予大臣宫观职务，并非 实职，但也曾“以陈乞者多，又定令稍复祖宗条法 之旧，一任以定法，再任以示恩”－６ Ｊ（ｐ５ 。可见道 教宫观与宋代政治关系之密切。二是其祈拜者多 由皇族或重臣充任。如皇伯荥阳郡王伯圭曾充万 寿观使，而右仆射王旦则曾担任过玉清昭应官使。 三是重臣要员特殊时期的“光顾地”。宋代礼制， 凡执政官除拜，须赴景灵宫恭谢。而部分功高之 臣死后，其图像则要绘于景灵官两庑。 道教官观在经济上的作用为，旱涝等灾害时， 人们要向其祈报。如河中之太宁宫，毫之太清、明 道宫，兖之会真景灵官、太极观，凤翔之太平宫，舒 州之灵仙观，江州之太平观，泗州之延祥观①，在 旱、蝗、水潦、无雪时，均曾受到过人们的祈拜。 道教官观在军事上的作用为，当有重大军事 行动时，君主多派人向其祈报。资料显示，亲征、 纳降、献俘等军礼，祈报对象均包括道教宫观②。 道教官观在文化上的作用主要表现为娱乐功 能。宋代诸帝多有游幸习惯，而道教官观就是皇 帝常去的地方。史载，天子岁时豫，上元所幸 即有道教的“集禧观”［３］（ｐ２６９５）。道教宫观娱乐功 能还表现在其被作为节日庆祝的场所。如上元节 前后，大宫观寺院，要“悉起山棚，张乐陈 灯’’［３】（ｐ２６９８ 。 道教官观在政治、经济及军事方面的作用，无 论是君主或重臣的祈拜，还是自然灾害时，地方官 或百姓的祈祷，抑或是重大军事行动时，将领们的 ①详见《宋史＞卷１０２《礼志五》，第２５００页。 ②详见《宋史）卷１０２（￣Ｌ志五），第２４９７页。 作用似乎显得不甚重要。 五、道教与国家的矛盾 就上述来看，道教与国家礼制及国家之间呈 现的是良性互动。宋朝对道教予以扶持，而 道教则积极予以响应。然而事物总是一分为二 的。道教与国家及国家礼制之间也存在一定的矛 盾。 道教与国家礼制之间存在矛盾，《宋志》多有 记载。如：“又诸神祠、天齐、五龙用中 祠。”［。】（ｖ２ｍｏ’按：祭五龙本属道教祭祀，宜奉以索 馔，但国家却用道教十分反对的血食之物——牛 来作为礼料。国家将本属于儒家礼制的礼料应用 在道教祭祀上，反映了其将道教内容纳入国家礼 制时的不成熟。又，道教九官贵神与十神太一的 礼料，《宋志》载“自唐迄今皆用牲牢，别无祠坛用 素食礼”【。】‘ ）。因此，可以说，唐宋礼官在对道 教祭祀上均曾有过只是利用、并非尊重的一面。 但神宗时，国家在对儒教和道教祭祀的礼料 处理上开始变得成熟了。如其时诏令言，“荐圣 祖殿以素馔，神御殿以膳羞，器服仪物，悉从今 制”［３】（ｐ２６２２），就对道教圣祖和皇帝祖神的礼料做 了区别对待。在国家礼制不尊重道教时，道教也 在发展过程中开始出现了不利于国家的现象。如 “天圣三年九月，帝宣谕：‘近内臣南中勾当回，言 诸处名山洞府，投送金龙玉简，开启道场，颇有烦 扰。速令分祈，投龙处不得开建道场” 。】（ｖ２．ｓｏ¨。 可见，道教在各处投送金龙玉简和开启道场已经 妨碍到了社会治安，最后遭致朝廷宣谕禁止。 然而，仅仅投龙仪式对社会的危害还不算大。 道教还有其它更值得我们关注的危害社会的行 为。以下分三方面略作叙述。 其一，扰民惑众。道徒扰民者，如：“茅山道 士刘混康以技进，赐号‘先生’。其徒倚为奸利， 夺民苇场，强市庐舍，词讼至府，吏观望不敢 治。”［３］（ｐ１１２１１－１１２１２）道徒张怀素也曾经惑众，史载其 “客畿邑之陈留，常插花满头，佯狂县中，自称戴 花和尚，言人休咎颇验，群小从之如市。知县事毕 仲游怒其惑众，禽至廷下，索其度牒” ｐ】 。还 有一些道徒曾经害民甚苦，尽管现存史籍难以发 现其害民的具体事迹，但据“役夫数千争举梃欲 第２期 王志跃：宋代国家、礼制与道教的互动４９ 击杀之（林灵素）”［。】‘ｐ３卿 的举动，不难想象其所 作所为。 在矛盾。这种矛盾有的君主能够正确处理，如神 宗，而有的君主则在面对这一矛盾时不能够保持 清醒的头脑，如真宗与徽宗，以致给国家的政治与 其二，违礼犯分。个别道徒倚仗皇帝的尊崇， 不把世俗的礼节放在眼里。如徽宗时道壬林灵素 “出入呵引，至与诸王争道”，然而还不止此，史载 林灵素“恣横愈不悛”，“道遇皇太子”，亦“弗敛 经济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危害。因此，如何正确对 待道教，以更好地发挥其积极作用，无论是对宋代 君主还是对我们今天的掌权者来说，都是一个值 避”［３］（ｐ］３５２９）。除了具体仪节上的僭越外，道徒还 得格外重视的问题。 有谋反叛国者，张怀素便是其中的代表①。 其三，劳民伤财。真宗大修宫观并东封西祀。 ［参考文献】 有学者说，东封耗资八百三十余万，西祀又增２０ ［１］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８． 万，且实际数字远不止此。据宋人言，“封祀礼 ［２］叶坦，蒋松岩．宋辽夏金文化志［Ｍ］．上海：上海人民 毕，玉清、景灵、会灵三宫成，国力为之耗 出版社，１９９８． 竭”［９］（ｐ１０２）。而徽宗也曾不惜耗费巨资，大动土 ［３］脱脱．宋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７． 木，兴建官观。徽宗曾言：“朕祗奉三元，钦崇至 ［４］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Ｍ］．台北：文海出版社， 道……凡在幅员，率兴观宇。”［ｍ］‘ ’在徽宗的积 ｌ９８０． 极倡导下，“于是神霄玉清之祠遍天下”［”］（ 。 ［５］汪圣铎．宋代社会生活研究［Ｍ］．北京：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７． 全国性兴建宫观，其花费之大可以想见。 ［６］赵翼．廿二史札记［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４． 由上可知，道教与国家之间并非仅是良性互 ［７］王明清．挥麈录［Ｍ］．上海：上海书店，２００１． 动，在国家对道教过于尊崇时，道教还会出现一些 ［８］杨仲良．续资治通鉴长编纪事本末［Ｍ］．北京：北京图 危害社会的行为。因此，国家应该理性地处理与 书馆出版社，２００３． 道教的关系。 ［９］何忠礼．宋代政治史［Ｍ］．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 综上，可以说，就整个宋代而言，道教与国家 ２００７． 及国家礼制之间的良性互动是主要的，三者之间 ［１０］张宇初等．道藏（第五册）［Ｍ］．上海：上海书店；天 的长期和谐相处为宋代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做出了 津：天津古籍出版社；北京：文物出版社，１９８８． 一定的贡献。但道教与国家及国家礼制之间也存 ［１１］王称．东都事略［Ｍ］．台北：３ｃ海出版社，１９７９． Ｔｈｅ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ｏｎ ｏｆ Ｒｉｔｕａｌｓ ｉｎ Ｓｏ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Ｃｏｕｎｔｒｙ ａｎｄ Ｔａｏｉｓｍ—Ｃｅｎｔｅｒｉｎｇ ｏｎ Ｌｉ Ｚｌｌｉ ｏｆ Ｓｏｎｇ Ｓｌｌｉ ＷＡＮＧ Ｚｈｉ—ｙｕ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Ｃｏｌｌｅｇｅ，Ｎａｎｋａ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Ｔｉａｎｊｉｎ ３０００１７，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ａｏｉｓｍ ｉｎ Ｌｉ Ｚｈｉ ｏｆ Ｓｏｎｇ Ｓｈｉ ｉｓ ｃｏｎｎｅｃｔｅｄ ｗｉｔｈ ｈｔｅ ｃｏｕｎｔｒ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ｒｉｔｕａｌｓ ｏｆ ｈｔｅ ｃｏｕｎｎｙ．Ｔｈｅ ｒｉｔｕａｌ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ｕｎｔｒｙ ａｃｃｅｐｔ Ｔａｏｉｓｍ ａｎｄ ｔｈｅ ｃｏｕｎｔｒｙ ｓｕｐｐｏｒｔｓ Ｔａｏｉｓｍ ｉｎ ｍａｎｙ ｗａｙｓ．Ａｔ ｔｈｅ ｓａｍｅ ｔｉｍｅ，Ｔａｏｉｓｍ ａｔｔｅｎｄｓ ｔｈｅ ｒｉｔｕａｌｓ ｏｆ ｈｔｅ ｃｏｕｎｔｒｙ ａｃｔｉｖｅｌｙ ａｎｄ Ｔａｏｉｓｍ ｆｅｅｄｂａｃｋｓ ｔｈｅ ｃｏｕｎｔｒｙ．Ｏｆ ｃｏｕｒｓｅ，Ｔａｏｉｓｍ ｈａｓ ｃｏｎｆｌｉｃｔ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ｒｉｔｕａｌｓ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ｕ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ｃｏｕｎｔｒｙ．Ｗｅ ｃａｎ ｓｅｅ ｔｈａｔ ｉｔ ｉｓ ｆａｉｒｌｙ ｏｂｖｉｏｕｓ ｔｈａｔ Ｚｈｅｎ Ｚｏｎｇ ａｎｄ Ｈｕｉ Ｚｏｎｇ ＷＯＹ－ ｓｈｉｐ Ｔａｏｉｓｍ ｖｅｒｙ ｍｕｃｈ．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Ｌｉ Ｚｈｉ ｏｆ Ｓｏｎｇ Ｓｈｉ；ｒｉｔｕａｌｓ；ｃｏｕｎｔｒｙ；Ｔａｏｉｓｍ；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ｏｎ ［责任编辑：Ｇ］ ①其谋反事迹见徐盂莘：《三朝北盟会编＞，卷４９，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７年，第３７３页；徐乾学：《资治通鉴后编＞，卷９７，文渊阁四库全 书本，第７７３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