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应是一种永远的美丽

教育应是一种永远的美丽

作者：张 南

来源：《江苏教育》2008年第15期

每当听到身边有人在诉说和抱怨教育的艰难和痛苦时，我就想起这部叫做《放牛班的春天》的法国电影，想起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身材矮小、身躯微胖的光头老师马修和他嘴角的微笑。马修老师人长得不怎么样，时常陷入工作和生活的无奈和尴尬，也算不上很有英雄主义气概。他在影片中的失败恋爱，证明了他适合于做女性的一般朋友，而不适合于做男友和情人。但他的微笑令人感到非常的美，因为那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性的美，人的尊严的美，教育理想和信念的美。一种真正的教育所具有的内涵、品质和境界的美。 1、主题

电影所描述的故事，发生在1949年法国乡村的一所男生寄宿学校。

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难缠的问题儿童，他们想出一切能够想出的办法，对抗教师、对抗学校、对抗教育。校长以残暴高压的手段管治这班问题儿童，每一个教师都本能地学会了面对突发事件快速处理的凶狠“手段”，体罚学生在这里司空见惯，也成为正常的学校生活和学生生活状态。学校由此又被称作“水池底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一群以差生为主的“差校”。 影片通过马修被迫来到“水池底部”的这所学校教书，最终被气急败坏的校长赶出了学校的故事，塑造了一位“失败”的教师形象。但自始至终，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浑身上下体现的是人的尊严与自由，他作为一名教师教给学生的是尊严与自由。在马修的努力下，大多数教师放弃了以暴制暴的教育手段，开始懂得教育的真正含义：学校的教室、走道和操场上，曾一度充满着、飘洒着体现人的尊严与自由的空气，连校长也曾被这种氛围所感染，快乐地加入到学生活动的行列。最为重要的是，当马修离开学校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开始懂得了尊严与自由的意义，他们被反锁在教室里，向窗外的天空用力掷出一只只签了名的纸折飞机，以这种特殊的方式送别他们真心喜爱的教师，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放飞并宣告心灵和精神的自由。这让我们想起名垂青史的不朽巨著《堂吉珂德》，那个与巨型风车作战的西班牙绅士；让我们想起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那个与鲨鱼作战的不屈不挠的老渔夫。它以电影叙事的方式，从教育的角度宣告了同样的道理：人的肉体是可以战胜的，但人的精神是不可以被打败的。

这部电影讲述教育故事，但它又超越教育，以电影的叙事方式“定格”人类尊严和自由的永恒意义和基本价值。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无论环境如何、条件如何、对象如何，教育应始终以人的尊严形成尊严，以人的自由形成自由，以人的个性培养个性。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这部影片使教育定格成为永远的美丽。 2、音乐

这部电影又名《唱诗班男孩》或《歌声伴我心》。这至少说明了三个问题：一是对这部电影而言，音乐是非常重要的，有评论认为这部电影中的音乐是“天籁之音”，这部电影的成功在相当程度上是音乐的成功；二是对学校的男孩们来说，音乐是至关重要的，马修老师通过音乐教育，通过合唱团的活动，引导学生们走出了永远被处罚的境地，走出了精神和心灵失去尊严和自由的“沼泽”；三是音乐对于教育来说是重要的，音乐成为滋养学生成长的重要精神养料，成为支撑学生心灵、陶冶学生性情的精神基点。“歌声伴我心”中的“我”，就是那一群学生，歌声陪伴着学生，与学生共同成长。

音乐在马修老师的手中是一种教育的手段，一种引导孩子接受教育的方式，一种将学生组织起来进行学习的活动。在充满着训斥、打骂和体罚的学校，以每个人都能够参与的合唱形式，用一种新颖的、文明的、高雅的方式，将学生组织起来和协作起来，形成一个整体，发出共同的声音，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自愿而非强迫的基础上，合唱满足了学生的内在尊严和表现需要，使每一个学生充满对新的学校生活的希望。马修老师在丝毫不懂音乐的学生中组织学生合唱团，根据每一个孩子的音乐天赋找到他们在合唱团中相应的位置，男高音、男中音、男低音，合唱、独唱，指挥助理、乐谱架、翻谱员等，充分体现了好教师的教育才华和教育机智。由此，合唱团受到学生的衷心拥护和喜欢，受到同事们的一致赞赏，也使反对合唱团的校长不得不认可。音乐带动着学生的学习和活动，带动着学生成长和发展，使学校出现了全新的面貌和气象。其实每一门学科都首先是一种教育手段、教育方式、教育活动，各门学科开设的价值应是并列和同等的，其目的和功能均定位于促进学生的更好发展上。因此，我们每一位教师在教育教学的日常生活中，都是这样的“导演”，都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通过自身精彩的学科教学，使学生获得文明的、高雅的、有尊严的教育。如果说这部影片是以音乐开启问题儿童封闭心灵的成功案例，任何一门学科都可能成为开启儿童心灵之锁的密钥，都有可能为学生打开一扇视野敞亮的窗户。

音乐不仅是一种教育手段，音乐本身还具有其他学科所不能取代的特定教育意义，具有对人的生命存在的本体价值。人创造了音乐，是因为人需要音乐，是因为生活和生命中离不开音乐。影片中，伴随着合唱团的建立、活动和成功，学生越唱越爱唱，越唱越会唱，也越唱越好，越唱越有名气，最终受到公爵夫人的最高接见和最佳礼遇，学校和校长也因此受到社会和社区的好评。重要的是，唱歌已经成为学生学习和生活的一部分，学生已经离不开唱歌。不同的学生唱歌水平不同，但都从合唱中获得了成长，获得了力量，获得了尊严。能否成为合唱团的一员，能否在合唱团中演唱，成为学生很牵挂、很计较、很在意的事。音乐以它特有的魅力和特有的价值，作用于学生的心灵，使学生在歌唱中获得宁静、享受和幸福。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在马修的指挥棒下，学生合唱团终于唱出了真正的音乐： 轻柔地抚摸着海洋 轻盈的海鸟伫立在 海水侵蚀的小岛岩石上 冬天稍纵即逝的风 总算远离你的气息 也远离了高山 在风中盘旋展开双翼 在灰暗晨曦破晓时分 寻找奔向彩虹的道路 发现生命里的春天 和浩瀚大海的宁静

指挥棒落下时，歌声也随之停止。马修老师无言地看着学生，学生也看着老师，师生眼里都闪烁着光芒。有学生问：“老师，我们唱得不好吗?”马修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非常好”，马修又补充一句“真的非常好”。

音乐的美为影片增色无限，音乐教育的美为人心、人格、人性增色无限。它以电影叙事的方式告诉我们：良好的教育就像音乐一样充满美丽与诗意。

3、爱与罚

电影讲述的是马修老师与一群问题儿童的故事。教育需要爱，问题儿童的教育更需要爱。然而，如何爱学生，如何理解对学生的爱，如何表现对学生的爱，这部影片对我们的启示是十分深刻的，我以为它远远超出了我们今天对教育爱的一般理解。它突出地表现在三个关键词上：一是宽容，二是谈判，三是惩罚。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马修是一个充满爱心的教师。影片中有大量的细节和情节，把这样一种爱具体化为对学生的“宽容”。具有极高音乐天分的男孩莫航治，被形容为“天使一般的声音，魔鬼一般的心肠”，他对马修老师充满了怀疑、敌意和挑衅，但马修老师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他、感动了他，使他成为学生合唱团的领唱，长大后成为法国著名的音乐指挥家。古尔班，是一个会吹口琴但唱歌跑调的男孩，就是他领头唱攻击马修老师的“光头、光头、快滚蛋”的歌；他也是一个想当热气球飞行员的男孩，他偷走了学校20万法郎，导致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但马修老师帮他把钱还给学校，而没有向极其严酷的校长告发他。电影中经常出现马修老师为学生犯错打掩护的场面，既表现了他对学生的宽容、对孩子犯错误的理解，也显示了他希望保护学生、不让学生受到更多伤害的仁爱之心和善良之心。对每一个学生都具有的宽容，对学生所犯错误的宽容，对学生攻击自己的宽容，充分显示了马修老师的爱生之情的宽广和博大。

但仅有宽容是不够的，宽容不是教育，而只是教育的条件和前提。宽容学生，而不纵容学生，更不溺爱学生，这才是教师的爱和教育的爱；宽容学生，并把爱融汇进教育情境、教育过程、教育智慧、教育技艺中，使学生发生认知、情感和行为的积极变化，这才是教师的爱和教育的爱。教育的爱绝不是抽象的爱，而是与教育智慧和技巧结合在一起的爱。影片中有大量细节和对话描述了马修老师在学生犯错误的时候，把学生作为“对手”进行谈判和博弈的情境，特别有趣也非常有效，令人深思。学生盖贺克、古尔班、莫航治等，每次犯了严重的错误，马修老师都会一本正经地与犯错学生“谈判”，帮助学生分析处境和出路，提供解决的方案，并供学生自主选择。而学生们作为谈判对手，也可以与老师讨价还价，一本正经地表现自己的观点和愿望。马修不仅与学生谈判，也经常与校长谈判，并在谈判中显示了高度的技巧：既有退让和妥协，又有坚持和底线。这样一种谈判，实际上是一种沟通和讨论的过程，也是一种尊重学生、理解学生、教育学生的过程。谈判和博弈，意味着把学生当作一个人，当作有理解力和判断力的人，一个具有理性、能够面对现实、承担相应责任的人。什么是真正的教育民主和教育平等?在马修与学生的关系处理上，在马修独创的“谈判”中，我们会有更加准确和深刻的体验。

马修老师对学生的爱更充分体现在对犯错误的学生的惩罚上。学生莫航治看到马修老师在与他的妈妈交谈，心生恶意，从楼上倒下一瓶墨水浇在马修老师身上。马修老师停止了他在合唱团中的领唱，明确告诉他合唱团不缺少任何人：你的嗓音不错，但并非不可替代!然而在公爵夫人参观合唱团表演的过程中，马修又出乎意料地招手让他回到合唱团队伍中领唱，使莫航治受到了巨大震动。马修老师达到了惩罚的目的。因为他通过惩罚让学生体验到了耻辱和后悔，体验到了承受与责任，重新认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并试图努力调整和校正自己的行为。惩罚由此从被动的承受伤害转变为积极的行动。

影片告诉我们，在严酷而恶劣的教育环境中，不仅需要真诚而勇敢地面对一切，不畏缩、不胆怯、不动摇自己的为人和信念，而且需要有对人性的深刻理解，需要有对学生的博爱、尊重和信任，需要教育智慧、机智和技巧。教师要面对现实中存在的各类问题，需要有足够的弹性和空间，需要合理地解决问题，而不是去恪守和遵循书本上的教条。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影片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揭示了什么是真正的教师之爱和教育之爱：好的教师与好的教育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和美丽。

4、播种理想

马修老师是个有理想、充满激情和诗意的老师。他上第一节课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学生在纸片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年龄和未来最想干的职业： 两位消防员 三个牛仔 一个驯兽师 一个战斗机驾驶员 两个间谍 一个想当拿破仑 一个想驾驶热气球 三个想干外籍兵团…… 却没有一个想当教师。

马修也不想当老师，却当了老师，而且成了优秀的老师。也许对马修来说，他的人生是失败的，他想成为一个音乐家，而这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音乐教师。然而影片想告诉我们的是马修的成功，是教师职业的成功，是教育理想的成功。因为，他在学生的心灵中播下了人性与仁爱的种子，播下了理想和智慧的种子，并开出了灿烂而美丽的花朵，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影片以成年后的莫航治在国外指挥大型音乐会的宏大场面告诉我们，马修老师是成功的；以深爱马修老师的学生佩皮诺五十多年以后的回忆和日记，告诉我们马修对学生的教育，深刻影响了学生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