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中山策
魏文侯欲残中山原文:魏文侯欲残中山。
常庄谈谓赵襄子曰:魏并中山,必无赵矣。
公何不请公子倾以为正妻,因封之中山,是中山复立也。
译文:魏文侯想要灭掉中山国。
赵臣常庄谈对赵襄子说:魏国吞并了中山,赵国必将灭亡。
您为何不请求娶魏文侯的女儿公子倾为王后,并把她封在中山,这样还可以继续存在。
犀首立五王原文:犀首立五王,而中山后持。
齐谓赵、魏曰:寡人羞与中山并为主,愿与大国伐之,以废其王。
中山闻之,大恐。
召张登而告之曰:寡人且王,齐谓赵、魏曰,羞与寡人并为王,而欲伐寡人。
恐亡其国,不在索王。
非子莫能吾救。
登对曰:君为臣多车重币,臣请见田婴。
中山之君遣之齐。
见婴子曰:臣闻君欲废中山之王,将与赵、魏伐之,过矣。
以中山之小,而三国伐之,中山虽益废王,犹且听也。
且中山恐,必为赵、魏废其王而务附焉。
是君为赵、魏驱羊也,非齐之利也。
岂若中山废其王而事齐哉?田婴曰:奈何?张登曰:今君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中山必喜而绝赵、魏。
赵、魏怒而攻中山,中山急而为君难其王,则中山必恐,为君废王事齐。
彼患亡其国,是君废其王而亡其国,贤于为赵、魏驱羊也。
田婴曰:诺。
张丑曰:不可。
臣闻之,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
今五国相与王也,负海不与焉。
此是欲皆在为王,而忧在负海。
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夺五国而益负海也。
致中山而塞四国,四国寒心,必先与之王而故亲之。
是君临中山而失四国也。
且张登之为人也,善以微计荐中山之君久矣,难信以为利。
田婴不听。
果召中山君而许之王。
张登因谓赵、魏曰:齐欲伐河东。
何以知之?齐羞与中山之为王甚矣,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欲用其兵也。
岂若令大国先与之王,以止其遇哉?赵、魏许诺,果与中山王而亲之。
中山果绝齐而从赵、魏。
译文:魏将犀首公孙衍发起魏、韩、赵、燕,中山五国互相称王,然而只有中山国最后
称王。
齐王对赵、魏两国说:寡人以跟中山并立称王而感到羞耻,希望和各大国共同讨伐中山,废掉它的王号。
中山君听到此事后非常害怕,就召见大臣张登,告诉他说:寡人已经称王,齐王对赵、魏两国说,以跟寡人并立称王而感到羞耻,要讨伐寡人。
我担心会要亡国,倒无心要求什么王号。
现在,非您不能救我了。
张登回答说:君王为我多准备些车辆和钱帛,我愿去会见齐相田婴。
中山君就派张登去齐国。
张登见到田婴说:我听说您要废掉中山君的王号,准备和赵、魏两国一道讨伐中山。
您错了。
拿小小的中山,需要三国联合去讨伐它,中山君即使有比‘废掉王号’还要严重的后果,他也会接受的。
何况中山君害怕齐、赵、魏三国,他一定会因为赵、魏两国要废弃自己的王号,便一心一意地亲附赵、魏。
这样,您就等于把‘羊’往赵、魏那里赶,这对齐国可不利啊。
这怎么比得上要中山自己废掉王号来投靠齐国呢?田婴说:该怎么办?张登说:如果您邀请中山君和您会晤,同意他称王,他一定很高兴,便会与赵、魏两国断交。
赵、魏一气之下必然进攻中山,中山紧急,又因为您‘羞与中山并称为王’,中山一定十分恐惧,便会为您废掉王号而投靠齐国。
中山害怕亡国。
这样,您就使中山既废掉了王号,而您又控制了中山,这比把‘羊’赶往赵,魏那里好多了。
田婴说:好。
张丑说:不行。
我听说:‘欲望相同的人互相忌恨,患难相同的人互相亲近。
’现在五国都互相称王,只有齐国不愿与中山并立称王。
五国共同的欲望是互相称王,五国共同的忧患是担心齐国从中干涉。
如果您邀请中山君并和他会晤,同意他称王,这就剥夺了四国称王的权利,而有利于齐国。
容纳了中山,却断绝了四国,四国担心,必先和中山一道称王,并故意与它亲近。
这样,您控制了中山,却失掉了四国,而且张登的为人,善于给中山君设置阴谋诡计,一向是如此,很难相信他会是为了齐国的利益。
田婴不听张丑的话,果然邀请了中山君,而且同意尊他为王。
张登于是对赵、魏两国说:齐国打算攻打你们的河东,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齐国认为和中山并立称王是莫大的耻辱,可现在生又邀请中山君会晤,并同意尊他为王,这是想利用中山的兵力。
你们何不即刻先同意中山称王。
来阻止齐国和中山联合呢?赵国和魏国答应了。
果然同意中山称王并与它亲近。
中山果赵与齐国断交,而与赵、魏联合。
中山与燕赵为王原文:中山与燕、赵为王,齐闭关不通中山之使,其言曰:我万乘之国也,中山千乘之国也,何侔名于我?欲割平邑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
蓝诸君患之。
张登谓蓝诸君曰:公何患于齐?蓝诸君曰:齐强,万乘之国,耻与中山侔名,不惮割地
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
燕、赵好位而贪地,吾恐其不吾据也。
大者危国,次者废王,奈何吾弗患也?张登曰:请令燕、赵固辅中山而成其王,事遂定。
公欲之乎?蓝诸君曰:此所欲也。
曰:请以公为齐王而登试说公。
可,乃行之。
蓝诸君曰:愿闻其说。
登曰:王之所以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者,其实欲废中山之王也。
王曰:‘然’。
然则王之为费且危。
夫割地以赂燕、赵,是强敌也;出兵以攻中山,首难也。
王行二者,所求中山未必得,王如用臣之道,地不亏而兵不用,中山可废也。
王必曰:‘子之道奈何?’蓝诸君曰:然则子之道奈何?张登曰:王发重使,使告中山君
曰:‘寡人所以闭关不通使者,为中山之独与燕、赵为王,而寡人不与闻焉,是以隘之。
王苟举趾以见寡人,请亦佐君。
’中山恐燕赵之不己据也,今齐之辞云‘即佐王’,中山必遁燕、赵,与王相见。
燕、赵闻之,怒绝之,王亦绝之,是中山孤,孤何得无废。
以此说齐王,齐王听乎?蓝诸君曰:是则必听矣,此所以废之,何在其所存之矣。
张登曰:此王所以存者也。
齐以是辞来,因言告燕、赵而无往,以积厚于燕、赵。
燕、赵必曰:‘齐之欲割平邑以赂我者,非欲废中山之王也,徒欲以离我于中山而己亲之也。
’虽百平邑,燕、赵必不受也。
蓝诸君曰:善。
遣张登往,果以是辞来。
中山因告燕、赵而不往,燕、赵果俱辅中山而使其王。
事遂定。
译文:中山和燕国、赵国互相称王,齐国封闭关口,不许中山的使臣通行,还说:我齐国是万乘大国,中山不过是千乘小国,你们怎么能和我们齐国并驾齐驱呢?齐国打算给燕国和赵国割让平邑,要燕、赵出兵攻打中山。
中山的相国蓝诸君很担忧。
张登对蓝诸君说:您对齐国有什么好担忧的?蓝诸君说:齐国强,是万乘大国,他认为与中山名位相同是耻辱,不惜以割地来收买燕国和赵国,出兵进攻中山。
燕国和赵国好名位、贪土地,我担心他们不会帮助我们。
局势严重的话,国家就有危险;往轻里说,王号也会被废除,我怎么能不担忧呢?张登说:我愿使燕、赵两国坚决帮助中山君称王,此事终究是可以成功的。
您愿意干吗?蓝诸君说:这正是我的愿望。
张登说:就请您权且扮作齐王,让我试着说服您,如果成功,就这么干。
蓝诸君说:愿意听听您是怎么说的。
张登说:大王之所以不惜以割地来收买燕国和赵国,让他出兵去攻打中山,其实是想废掉中山君的王号吧!齐王说:‘是的。
’这样做,大王既有割地的耗费,又有首先发动战争的危险。
割地收买燕、赵,这是加强敌人的办法;出兵去攻打中山,这要背上首先发动战争的名声。
大王这两点都做了,但所要求于中山的未必能够得到。
大王如果用我的办法,不割地又不用兵,中山君的王号也可废掉。
齐王一定会说:‘你的办法到底怎样呢?’蓝诸君说:那末,你的办法到底怎么样呢?张登说:大王派出特使,要他告诉中山君,说:‘我之所以封闭关口,不许中山的使臣通行,是因为中山单独与燕、赵两国共谋称王,而不让我知道这事,所以才不让中山的使臣通行。
假如中山君屈驾来见我,我也会帮助你们的。
’中山君担心燕、赵两国不帮自己,现在齐王说:‘即刻帮助中山君。
’中山一定会避开燕、赵,而与大王相见。
燕、赵两国听说后,一定会与中山断交。
大王也和中山断交。
这样,中山就孤立了,中山已经孤立,怎么能不废掉王号。
假如用这些话去劝说齐王,齐王会不会听从呢?蓝诸君说:这么说,齐王一定会听的。
这正可用来废掉中山王的王号,怎么说是用来保存他的王号呢?张登说:这就是中山王保存王号的办法,齐王已声明‘立即援助中山君为王’。
就可把齐王的话通知燕、赵两国,要他们不要出兵攻打中山,这大有利于燕、赵。
燕、赵两国必然会说:‘齐国想割让平邑给我们,并不是要废掉中山的王号,不过是想离间我们与中山的关系,自己与中山友好。
’这样,齐国就是割一百个平邑,燕、赵两国也必然不会接受。
蓝诸君说:好。
于是派张登去齐国,齐国果然有那一番声明。
中山就把齐王的‘声明’通知燕、赵两国,要他们不要出兵攻打中山;燕、赵两国果然都帮助中山,要中山君称王。
成其王的事终于成功。
司马憙使赵原文:司马憙使赵,为己求相中山。
公孙弘阴知之。
中山君出,司马憙御,公孙弘参乘。
弘曰:为人臣,招大国之威,以为己求相,于君何如?君曰:吾食其肉,不以分人。
司马憙顿首于轼曰:臣自知死至矣!君曰:何也?臣抵罪。
君曰:行,吾知之矣。
居顷之,赵使来,为司马憙求相。
中山君大疑公孙弘,公孙弘走出。
译文:司马憙要赵国为自己谋求在中山中任相国,公孙弘暗中知道这件事。
一次,中山君外出,司马憙驾车,公孙弘陪坐。
公孙弘说:做人臣的,求助于大国的势力,来为自己谋求相国,君王认为这种人怎么样?中山君说:我要吃他的肉,而且不把肉分给别人。
司马憙对着车横木叩头,说:我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中山君说。
为什么?司马憙说:我当死罪。
中山君说:开车走,我明白了。
等了不久,赵国的使臣来为司马憙求相国,中山君便很怀疑公孙弘与赵国暗中有来往,所以才知道司马憙要赵国为自己谋求相国这事。
公孙弘怕里通外国之罪,于是逃离中山。
司马憙三相中山原文:司马憙三相中山,阴简难之。
田简谓司马憙曰:赵使者来属耳,独不可语阴简之美乎?赵必请之,君与之,即公无内难矣。
君弗与赵,公因劝君立之以为正妻。
阴简之德公,无所穷矣。
果令赵请,君弗与。
司马憙曰:君弗与赵,赵王②必大怒;大怒则君必危矣。
然则立以为妻,固无请人之妻不得而怨人者也。
田简自谓取使,可以为司马憙,可以为阴简,可以令赵勿请也。
译文:司马憙已经出任中山的相国,中山君宠姬阴简为难他。
大臣田简对司马憙说:赵国使者来探听情况,怎么不把阴简的美貌告诉他呢?赵王一定
会要求娶阴简,中山君如果给他,那末,在朝内就没有难你的人了;如果不同意给赵王,您就劝君王立阴简为正妻。
阴简会对你感激不尽。
司马憙果然要赵王求娶阴简。
中山不同意。
司马憙说:君王若不给赵王,赵王一定大怒,他大怒,君王的处境就危险,既然这样,那末就可立阴简为正妻,世上本没有要别人的正妻,要不到还怨恨别人的道理。
田简自认为:按照这个办法去做,既可以帮助司马憙使他‘无内难。
’又可以帮助阴简立为正妻,还可以使赵王不能求娶阴简。
阴姬与江姬争为后原文:阴姬与江姬争为后。
司马憙谓阴姬公曰:事成,则有土子民;不成,则恐无身。
欲成之,何不见臣乎?阴姬公稽首曰:诚如君言,事何可豫道者。
司马憙即奏书中山王曰:臣闻弱赵强中山。
中山王悦而见之曰:愿闻弱赵强中山之说。
司马憙曰:臣愿之赵,观其地形险阻,人民,君臣贤不肖,商敌为资,未可豫陈也。
中山王遣之。
见赵王曰:臣闻赵,天下善为音,佳丽人之所出也。
今者臣来至境,入都邑,观人民谣俗,容貌颜色,殊无佳丽好美者。
以臣所行多矣,周流无所不通,未尝见人如中山阴姬者也。
不知者,特以为神,力言不能及也。
其容貌颜色,固已过绝人矣。
若乃其眉目准頞权衡,犀角偃月,彼乃帝王之后,非诸侯之姬也。
赵王意移,大悦曰:吾愿请之,何如?司马憙曰:臣窃见其佳丽,口不能无道尔。
即欲请之,是非臣所敢议,愿王无泄也。
司马憙辞去,归报中山王曰:赵王非贤王也。
不好道德,而好声色;不好仁义,而好勇力。
臣闻其乃欲请所谓阴姬者。
中山王作色不悦。
司马憙曰:赵强国也,其请之必矣。
王如不与,即社稷危矣;与之,即为诸侯笑。
中山王曰:为将奈何?司马憙曰:王立为后,以绝赵王之意。
世无请后者。
虽欲得请之,邻国不与也。
中山王遂立以为后,赵王亦无请言也。
译文:阴姬与江姬争着要做中山君的王后。
司马憙对阴姬的父亲说:争王后的事如果成功,您就能拥有封地,统治人民;如果不成功,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想要成功,为什么不来见我呢?阴姬的父亲行下跪叩头礼,说:事情果您说的那样,不用说我就当先重重报答您。
司马憙即刻向中山王上书说:我知道使赵国弱中山强的办法。
中山王很高兴,接见了司马憙,说:希望听听使赵国弱中山强的高论。
司马憙说:我希望到赵国去,察看那里的地理形势,险要的关塞,人民的生活情况,君臣贤愚的工作情况,斟酌以为参考,而不能事先无根据地陈说。
中山王于是派司马憙到赵国去。
司马憙拜见赵王,说:我听说,赵国是天下擅长音乐、出美女的国家。
现在,我来到赵国,到了大都市,去了小县城,听了民歌,看了风俗,也看到各色各样的人,实在没有见到什么美丽漂亮的女子。
我到的地方不少,周游各地,无所不到,从未见到过象中山的阴姬那样的美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仙女,那容貌、姿色,简直已经是绝代佳人了。
至于那眼眉、鼻子、脸蛋、眉宇、额角,她真是帝王之后,绝不是诸侯的姬妾。
赵王的心被说动了,他非常高兴地说:我想娶她,怎么样?司马憙说:我心里觉得她太美了,口里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如果想要娶她,这可不是我敢插嘴的,希望大王不要泄漏出去。
司马憙告辞,回报中山王说:赵王不是贤德的君王,他不喜好道德,而喜好音乐,女色;不喜好仁义,而喜好勇武。
我听说,他竟然还想娶阴姬哩。
中山王神情严肃,很不高兴。
司马憙说:赵国是强国,赵王想娶阴姬是娶定的了。
大王如果不给,那末国家就危险了;如果给了,又要被诸侯们耻笑。
中山王说:那可怎么办?司马鬬说:大王可立阴姬为王后,以此断了赵王的念头,世上决没有向人家求娶王后的道理。
即使他想提出要求,邻国也不会赞同。
于是中山王就立阴姬为王后,赵王也没有再提出要娶阴姬的事。
主父欲伐中山原文:主父欲伐中山,使李疵观之。
李疵曰:可伐也。
君弗攻,恐后天下。
主父曰:何以?对曰:中山之君,所倾盖与车而朝穷闾隘巷之士者,七十家。
主父出:是贤君也,安可伐?李疵曰:不然。
举士,务名不存本;朝贤,则耕者惰而战士懦。
若此不亡者,未之有也。
译文:主父赵武灵王想要攻打中山,派李疵去仔细察看,李疵说:中山可以攻打,如果君王不去攻打,恐怕就要落在诸侯后面了。
赵武灵王说:为什么?李疵回答说:中山君礼贤下士,到穷街小巷之中,车子难以通行,就取下车盖,甚至下车去拜访士人,象这样,总共去了七十家。
赵武灵王说:这是贤能的君王啊,怎么可以去攻打他呢?李疵说:不对,如果任用士人,那末,老百姓就会致力于扬名,而不存心于农耕和作战;如果拜访贤者,那末,农夫就会懒于务农,战士就会怯于作战。
象这样而不亡国的,还从没有过啊!中山君飨都士大夫原文:中山君飨都士,大夫司马子期在焉。
羊羹不遍,司马子期怒而走于楚,说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
有二人挈戈而随其后者,中山君顾谓二人:子奚为者也?二人对曰:臣有父,尝饿且死,君下壶飡饵之。
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
’故来死君也。
中山君喟然而仰叹曰:与不期众少,其于当厄;怨不期深浅,其于伤心。
吾以一杯羊羹亡国,以一壶飡得士二人。
译文:中山君设宴款待国都的士人,大夫司马子期在座,羊羹没有分给司马子期,他一气之下,说服楚王攻打中山,中山君逃跑了,有两个人提着戈随在中山君的后面,中山君回头对二人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二人回答说:我家老父,饿得快死了,君王曾经赐了一壶熟食给我们父亲吃。
父亲临死时说:‘中山一旦有难,你们一定要为中山效死。
’所以我们来为君王效死报恩。
’中山君感慨地仰天长叹说:施与不在多少,而在于处在他遭受困厄的时候;怨恨不在深浅,而在于是否伤了人的心。
我以一杯羊羹亡国,而以一壶熟食得到两位为国效死的义士。
乐羊为魏将原文:乐羊为魏将,攻中山。
其子时在中山,中山君烹之,作羹致于乐羊。
乐羊食之。
古今称之:乐羊食子以自信,明害父以求法。
译文:乐羊做魏国的将领,攻打中山。
他的儿子当时正在中山,中山君将乐羊的儿子处以烹杀的酷刑,并将乐羊儿子的肉做成汤送给乐羊。
乐羊喝了这肉汤,古今称颂说:乐羊喝儿子的肉汤,为求君王的信任;申鸣不顾父亲被杀,为求严守君王的大法。
昭王既息民缮兵原文:昭王既息民缮兵,复欲伐赵。
武安君曰:不可。
王曰:前年国虚民饥,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军粮以灭赵。
今寡人息民以养士,蓄积粮食,三军之俸有倍于前,而曰‘不可’,其说何也?武安君曰:长平之事,秦军大尅,赵军大破;秦人欢喜,赵人畏惧。
秦民之死者厚葬,伤者厚养,劳者相飨,饮食铺餽,以靡其财;赵人之死者不得收,伤者不得疗,涕泣相哀,勠力同忧,耕田疾作,以生其财。
今王发军,虽倍其前,臣料赵国守备,亦以十倍矣。
赵自长平已来,君臣忧惧,早朝晏退,卑辞重币,四面出嫁,结亲燕、魏,连好齐、楚,积虑并心,备秦为务。
其国内实,其交外成。
当今之时,赵未可伐也。
王曰:寡人既以兴师矣。
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将而伐赵。
陵战失利,亡五校。
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称疾不行。
王乃使应侯往见武安君,责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万。
君前率数万之众入楚,拔鄢、郢,焚其庙,东至竟陵,楚人震恐,东徙而不敢西向。
韩、魏相率,兴兵甚众,君所将之不能半之,而与战之于伊阙,大破二国之军,流血漂卤,斩首二十四万。
韩、魏以故至今称东藩。
此君之功,天下莫不闻。
今赵卒之死于长平者已十七、八,其国虚弱,是以寡发军,人数倍于赵国之众,愿使君将,必欲灭之矣。
君尝以寡击众,取胜如神,况以强击弱,以众击寡乎?武安君曰:是时楚王恃其国大,
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妬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畏臣,又无守备。
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发梁焚舟以专民,以掠于郊野,以足军食。
当此之时,秦中士卒,以军中为家,将帅为父母,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
楚人自战其地,咸顾其家,各有散心,莫有斗志。
是以能有功也。
伊阙之战,韩孤顾魏,不欲先用其众。
魏恃韩之锐,欲推以为锋。
二军争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设疑兵,以待韩阵,专军并锐,触魏之不意。
魏军既败,韩军自溃,乘胜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
皆计利形势,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赵军于长平,不遂以时乘其振惧而灭之,畏而释之,使得耕稼以益蓄积,养孤长幼,以益其众,缮治兵甲以益其强,增城浚池以益其固。
主折节以下其臣,臣推礼以下死士。
至于平原君之属,皆令妻妾补缝于行伍之间。
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犹勾践困于会稽之时也。
以合伐之,赵必固守,挑其军战,必不肯出。
围其国都,必不可克。
攻其列城,必未可拔。
掠其郊野,必无所得。
兵出无功,诸侯生心,外救必至。
臣见其害,未睹其利。
又病,未能行。
应侯惭而退,以言于王。
王曰:微白起,吾不能灭赵乎?复益发军,更使王齕代王陵伐赵。
围邯郸八、九月,死伤者众,而弗下。
赵王出轻锐以寇其后,秦数不利。
武安君曰:不听臣计,今果如何?王闻之怒,因见武安君,强起之,曰:君虽病,强为寡人卧而将之。
有功,寡人之愿,将加重于君。
如君不行,寡人恨君。
武安君顿首曰:臣知行虽无功,得免于罪。
虽不行无罪,不免于诛。
然惟愿大王贤臣愚计,释赵养民,以诸侯之变。
抚其恐惧,伐其骄慢,诛灭无道,以令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赵为先乎?此所谓为一臣屈而胜天下也。
大王若不察臣愚计,必欲快心于赵,以致臣罪,此亦所谓胜一臣而为天下屈者也。
夫胜一臣之严焉,孰若胜天下之威大耶?臣闻明主爱其国,忠臣爱其名。
破国不可复完,死卒不可复生。
臣宁伏受重诛而死,不忍为辱军之将。
愿大王察之。
王不答而去。
译文:秦昭王已使百姓得到休息。
修缮了武器,又准备攻打赵国。
武安君说:不行。
秦昭王说:前一年,国家的府库空虚,人民遭受饥饿,您不估量百姓的能力,要求增加军粮去消灭赵国。
现在寡人使百姓得到休息,士卒得到安养,蓄积了粮食,全军的给养又超过从前一倍,您却说:‘不行’。
为什么这么说呢?武安君说:在长平大战中,秦军大胜,赵军大败;秦国人欢喜,赵国人害怕。
泰国人战死的给以厚葬,受伤的给以精心治疗,有功绩的设酒食给予慰劳,百姓假借祭祀之名聚会,浪费了财物;赵国人战死的无人收殓,受伤的得不到医疗,军民悲泣哀号,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努力耕田,增加了生产,现在大王派兵虽然三倍于以前,我预料赵国的守备力量也会相当以前的十倍。
赵国从长乎之战以来,君臣都忧愁恐惧,早上朝,晚退朝,用谦卑的言辞,贵重的礼品,向四方派出使节,结交盟友,与燕、魏、齐、楚结为友好盟邦。
他们千方百计,同心同德,致力于防备秦国来犯。
赵国国内财力充实,外交活动成功。
现在这个时候,对赵国不可攻打。
秦昭王说:寡人已经派兵了。
于是他派出五大夫王陵率军攻打赵国。
王陵战败,损失了四千人。
秦王又要派武安君白起,武安君声称有病不去。
秦王于是派应侯范睢去见武安君,责备他说:楚国土地方圆五千里,战士百万。
您从前率领数万攻打楚国,攻下了楚都鄢郢。
烧了他们的宗庙,一直打到东面的竟陵,楚国人震惊,往东迁都而不敢向西抵抗。
韩、魏两国前后相随,动员大批,而您率领的不及韩、魏联军的一半,却和它们大战于伊阙,大败了韩、魏联军,以致血流成河,漂起了大盾,共斩首二十四万。
因此,韩国、魏国至今还称作泰国东面的属国。
这是您的丰功。
诸侯无不了解。
现在赵国士卒死于长平之战的已有十分之七、八,赵国虚弱,所以寡人才发动几倍于赵国的大军,希望派您领兵出战,一定要消灭赵国。
您曾以少击多,获胜如神,何况现在是以强攻弱,以多攻少呢?武安君说:当时楚王依仗他的国家大,不顾国政,大臣们居功自傲,嫉妒争功,阿谀谄媚之臣掌权,贤良的忠臣受到排挤而被疏远,百姓离心离德,护城河也不修浚,既无良臣,又无守备。
所以我能够领兵深入楚国,占领了很多城邑,拆除桥梁,烧毁船只,绝其归路,来坚定百姓作战的决心,并在郊野各处寻找食物,来补充军粮。
在这个时候,秦国的士兵,把当作自己的家,把将、帅当作自己的父母。
没有经过约定,大家都很亲近;没有经过商量,大家都很信任。
全军上下同心同德。
抱着必死的决心,至死也不回头。
相反,楚国人在自己的国家作战,都只关心自己的家,全军将士离心离德,没有斗志。
所以,我才能够建立战功。
在伊阙战役中,韩国势力孤单,等待魏国,不愿首先动用自己的。
魏国依靠韩军精锐,想推韩军打头阵。
韩、魏两军争利,不能同心协力,所以我有机会能够设置埋伏,来对付韩国的,并集中精锐,组织劲旅,出其不意,进攻魏国。
魏国已经战败,韩国自然溃散。
乘胜穷追败军。
因此之故,我才能够建立战功。
这都是由于谋划得当,利用形势,随机应便,符合自然的道理,哪有什么‘神奇’可言呢?现在秦国在长平打败了赵军,不在当时趁赵国畏惧而灭掉它,却有所顾虑,放弃了机会,让他们能够从事耕种,提高生产,增加积蓄;使孤儿能够养育,幼儿成长,以增加人口;并修缮兵器,以增强战斗力;增高城墙,修浚护城河,以巩固防守;国君放下架子,对臣下以礼相待;上级军官对士卒推心置腹,同甘共苦;至于对平原君赵胜这类人,都让他们的妻、妾到军营中,来为战士缝补衣裳。
臣民一心,上下协办,如同越王勾践当初被困在会稽山上受辱,而后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一样。
现在如果攻打赵国,赵国必定拼死坚定;如果向赵军挑战,他们必定不出战;包围其国都邯郸,必然不可能取胜;攻打赵国其它的城邑,必然不可能攻下;掠夺赵国的郊野,必然一无
所获。
我国对赵国出兵毫无战功,诸侯就会产生抗秦救赵之心,赵国一定会得到诸侯的援助,我只看到有攻打赵国的危害,还没有看到有利之处;再加上我有病,所以不能出征。
应侯范睢惭愧地退下,把自起所说告诉了秦王。
秦王说:没有他白起,我就不能消灭赵国吗?又更增加兵力,另派王龁替换王陵攻打赵国。
包围赵都邯郸八、九个月,死伤人数很多,却没有攻下。
赵王派出轻兵锐卒,来袭击秦军的后路,秦军一连失利。
武安君白起说:不采纳我的计谋,现在到底怎么样呢?秦王听说后大怒,于是亲自去见武安君白起,强迫他起来,说:您虽然生病,也要为寡人带病指挥。
如果建立军功,这是寡人的愿意,一定重赏您,如果您不去,寡人就要深深地怨恨您。
武安君白起叩头至地,说:我明知出战虽然不会成功,却可以免于获罪;不出战虽然没有罪过,却不免处死。
但还是希望大王接受我的愚见,放弃攻打赵国,让人民养精蓄锐。
利用诸侯的关系变化,安抚他们中担惊害怕的,讨伐他们中骄傲轻慢的,消灭他们中昏
庸无道的,这样来号令诸侯,就是所谓‘屈白起一臣,却可以战胜诸侯’的做法呀。
如果大王不明察我那愚计,一定要消灭赵国,求得一时痛快,致使我获罪,这也就是所谓‘取胜白起’一臣,而被诸侯所屈服’的做法呀,取胜一臣的威严,哪里比得上战胜诸侯的威严大呢?我听说,明君爱他的国家,忠臣爱他的名誉;灭亡的国家不可能再复原,死去的士卒不可能复活。
我甘受重罪而死,也不能做一个辱军败国的将领,希望大王谨慎考虑。
秦王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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