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５卷第２期 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ｕａｉｈａｉ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１．１５ Ｎｏ．２ Ｆｅｂ．２０１ ７ ２０１７年２月 ＤＯＩ：１０．３９６９１￣．ｉｓｓｎ．２０９５—３３３Ｘ．２０１７．０２．００９ 唐僧家世传说的源头探析 李洪甫 （连云港市地方志办公室，江苏连云港２２２００６） 摘 要：从杨景贤在《西游记杂剧》中创演海州唐僧的资料着手，将《西游记杂剧》中的唐僧家世与后 来成为名著的百回本《西游记》中的“江流儿”玄奘进行比勘，运用《嘉庆海州直隶州志》《云台山志》 《云台新志》、民间版画《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以及相关学者的研究资料，对唐僧家世传说的源头进 行了探析，认为各方面史料以及几项清晰的古今印证，都指向连云港花果山的团圆宫和三藏禅师有 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唐僧家世传说的源头在海州。 关键词：唐僧；家世传说；《西游记》；《西游记杂剧》；《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云台山；海州 中图分类号：１２７６．３；１２０７．４１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２０９５－３３３Ｘ（２０１７）０２—００３３一ｏ３ 西游故事认定唐僧为海州人是从元末明初杨景 贤的《西游记杂剧》开始的，现存的《西游记》文献已 的忠贞和坚忍；青年玄奘的睿智和胆魄，皆以巨大的 感染力，激发众生良知，净化万千心灵。 经证明，几乎成为不刊之论。 曾经跻身明皇室，会弹琵琶、长于戏曲创作的杨 这样一个讲述大悲、大喜、大爱、大恨的团圆故 事在宫廷髑闾、市井巷陌流衍了数百年之久，又从杨 景贤的笔端，走进元明之际独领风骚的文学形 景贤，在写作《西游记杂剧》第一出《之官逢盗》的开 笔之处，就亮出这座与历史上玄奘的故乡相距千里 的海隅边城一一海州，引起了众多学者的聚焦。连 云港市西游记研究展示中心新近集藏到一幅民间彩 式——杂剧，最终进入一部家喻户晓的古典名著百 回本小说《西游记》，震世骇俗，响誉古今。 大量的志乘载述和碑版记录，见证了《西游记杂 剧》的“主演”陈光蕊就是海州云台山大村的陈子春， 方志家说他名萼，贞观时状元，生有后来担任天、地、 色版画《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给了我们一个珍贵 的启迪。 一一、个悲情故事 水三官的三个儿－Ｔ－。 古海州文坛对这样一个传承既久又十分著名的 故事，倍加关注。几乎所有相关云台山的游记、碑文 笔者就保存下来的很有限的文献进行比堪，发 现杨景贤创演海州唐僧的资料出处应当是南宋周密 的《齐东野语》。《齐东野语》中记有一则《吴季谦改 都涉笔于斯，所有的文人包括来海州观光、客居的士 Ｔ－、香客、流寓乃至“宦迹”于此的，对这～长期 秩》的故事： 鄂州邑尉吴季谦捉到一个盗贼审问，得知该贼曾 在江上谋杀一位赴任的，强占了的妻眷，官 员的妻子要盗贼允许她生下孩子，并装在宝盒里漂流 江上，这个流在江上的孩子终于得到僧人的搭救。 流传在海州的传说野语表现出热情的关注。 二、一桩悬疑公案 进士出身、博学力行的张朝瑞（字子祯，明海州 人）不满于地方掌故的稽索无据，通过检索，将陈光 蕊生三子三元的故事上溯到晋人干宝写的《搜神 记》，并将这一发现写入《东海云台山三元庙碑记》。 杨景贤采摭了这一则传承四百年的故事，在《西 游记杂剧》中用四出戏的篇幅大肆渲染，津津乐道。 《西游记杂剧》中的唐僧家世与后来成为名著的百回 本《西游记》中的“江流儿”玄奘，在人名、地名、家世、 情节上基本一致。唐僧父亲陈光蕊的善良和发奋； 唐僧祖母张老夫人的大义和贤德；唐僧母亲殷小姐 另一位编修《云台山志》的士子赵一琴更说自己“曾 读过干宝的《搜神记》，书中确有三元家世的叙述”。 可是，清代海州的乾嘉学者如《嘉庆海州直隶州 志》的编纂以及《云台山志》《云台新志》的撰稿人依 ＊收稿日期：２０１ ７－０１—１０；修订日期：２０１７－０２—０１ 作者简介：李洪甫（１９４４一），男，江苏连云港人，连云港市地方志办公室研究员，主要从事地方历史文化与《西游记》等方面的研究。 ３４ 淮海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７年２月 照张进士的指点，去查阅千宝《搜神记》时，又找不到 陈光蕊的名字，于是，就此提出“辨谬”的考证，指责 张朝瑞听信“委巷无稽”之说，认为张的记录是“传记 之讹”“毋庸置疑”。 直到今天，研究《西游记》的学者以及连云港的 文化人，对此也莫衷一是，要么只能重提张朝瑞和赵 一琴的旧话；要么，相信《嘉庆海州直隶州志》《云台 新志》的考证。上海大学李时人教授曾在发表于《文 学遗产》的《西游记中的唐僧出生故事》一文中，也认 同海州地方志书对张朝瑞等人的指责。 其实，晋代干宝在《搜神记》里反复地写到东海， 如东海孝妇、东海黄公、糜竺家的火灾等故事都被辑 入。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干宝《搜神记》可能和海 州方志家许乔林、谢元淮等人看到的本子差不多少， 都是少了十卷的二十卷本。张朝瑞是个学者型的官 绅，曾任无锡训导的赵一琴也是一位渎书的教官，不 太可能睁眼说瞎话：一位说“余按”干宝《搜神记》；一 位自称“尝读”干宝《搜神记》。 关于“三元”以及类似《齐东野语》所载的传说会 不会正在那散佚的十卷之中？张朝瑞在转述这一故 事时，只是说“三元之先，世家东海……子春者名光 蕊，实始诞三元云”，并没有指称陈子春是唐朝的状 元。晋人知道三元，是肯定的，因为《集仙录》已经指 出：汉代的张道陵“修三元默朝之道”，所以，人间奉 祀三官，从汉始。《后汉书》明确载有东海发现 早期的道教经典，众所周知，汉代东海是道教早期的 传播中心。所以，张朝瑞错没错，难下定论。我们不 能在提防人云亦云的错讹之同时，再蹈人云亦云的 复辙。当然，无论是周密的《齐东野语》，还是干宝的 《搜神记》，本身就源于民间口传，就是“委巷无稽”。 问题在于它的起源与《西游记》问世的关联以及其间 的时差。 三、几个传说和一张年画 陈光蕊龙宫招亲生三子三元的传说，是海州民 俗文化的珍贵存留。海州三元传说的原生形态是什 么样子？淮安知府姚陶（被《嘉庆海州直隶州志》的 注释本认为“姚陶于康熙四十九年任海州知州”，但 《嘉庆海州直隶州志》的职官表里无姚陶，康熙四十 九年的海州知州是杨宗礼），在《登云台山记》里说了 一个大概，但很直白： 小村为唐宰相殷开山故里。殷有女，赘陈状元光 蕊为婿，生三子，即三元兄弟，盖世俗相传之说也…… 最早记录海州文人进龙宫的书是宋朝人赵令畴 写的《侯鲭录》，赵令畴说他的老师是海州人李慎言， 李曾经在梦中进入“水晶宫阙”，看到“有宫女十余 人”“抛球为戏”，并口唱新歌“十余阙”，醒时，只记得 其中的两首： 隋家宫殿锁清秋，曾见婵娟飑绣球。 金钥玉箫俱寂寂，一天明月照高楼。 伺宴黄昏晓未休，玉阶夜色月如流。…… 朝来自觉承恩最，笑倩傍人认绣毡。…… 龙宫的经历以及抛球的掌故都与陈光蕊的故事 相关。李慎言也实有其人，海州地方志在《文学》里 有他的传记。 南开大学宁稼雨教授在《淮安三官传说对唐僧 出世故事影响》一文中转述了他采集的民间文学： 有个李公子，考中状元以后，被封为镇江府知 府。他在赴任途中，误入贼船，被水贼所杀，其妻因 不屈从于强人的淫威而投水殉节，后来遇救。公子 也被龙王所救，龙王还将自己的三位龙女嫁给他为 妻。一年后，三位龙女各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为天 官、地官、水官…… 这里的李公子，是不是进入东海龙宫的海州陈 光蕊的原型？现今保存下来的民间版画《陈光蕊龙 宫海藏招亲》，是重要的启迪。 民间版画《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是清代版画中 的精品，线条灵动流畅，色泽清朗明丽。陈光蕊青衣 乌纱、春风得意于波涛汹涌之间；三位龙女亭亭玉 立，明眸顾盼；龙王爷与陈光蕊相互作揖，宾主相得； 鱼虾鳖蟹手捧海藏珍宝欢腾踊跃……形象而直观地 见证了东海三元传说丰富的神话色彩，再现了龙宫 景境的光怪陆离。难怪，三元传说能脍炙人口，传承 千年。迄今发现相关三元、三官、陈光蕊的民间绘画 本来就十分稀少，远不能和成千上万的观音、弥勒相 提并论，要紧的是，它也是《西游记》文化在云台山投 影的实物留存。 如此看来，早期的西游故事之一、百回本《西游 记》的祖本《西游记杂剧》是从南宋周密的《齐东野 语》汲取了素材，而被视为名著的百回本《西游记》将 杂剧与海州云台山间以《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为代 表的口碑相传作了工艺精湛的无缝衔接。 当然，年画《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是晚清的作 品，难以成为名著《西游记》取材于斯的直接证据。 而明代方志家顾乾在《云台山三十六景》中的记录， 完全值得《西游记》学界有识之士的高度关注。 四、几项清晰的古今印证 类似陈光蕊赴任逢灾的故事，在中国古代志怪、 传奇等类小说里有各种不同的翻版，而翻来覆去，只 是在人名、地名上改换，故事却几乎完全雷同，早年 第２期 李洪甫：唐僧家世传说的源头探析 才是真正大团圆。 ３５ 有胡适之先生于ｌ９Ｚ３年２月４日写作《西游记考 证》时提到的《陈义郎》；晚近有学者提到的唐人小说 《崔尉子》…… 难怪，花果山上下都有一座团圆宫，而且称作九 圣团圆宫。九圣团圆正与《西游记》中的小团圆对 应，即：殷丞相夫妇、陈光蕊夫妇与“婆婆”张氏、三藏 禅师，外加云台山的三元兄弟。 宋朝人的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虽然将盗 贼幻化为一只猿猴，其实，也是另一种稍有变化的劫 妻故事。 元明杂剧对此类劫妻题材尤其不甘寂寞，除杨 景贤的《西游记杂剧》外，还有《陈光蕊江流和尚》《陈 子春四女争夫》…… 古海州的西游文化堪称跨越古今，播传九州。 从魏晋志怪小说到唐宋传奇平话；从元明杂剧戏曲 到清代说唱文学；从东海的三元、海州的塔影团圆到 《西游记》中的陈光蕊、取经路上的唐三藏；从道经佛 典、雕版书坊到民间唱本、古版年画…… 清代说书唱本中的陈光蕊故事，主要是海州学 者吴鲁星发表于《连云报・海市》副刊上的《唐玄奘 故事的转变》一文中提到的《陈子春遇难游龙宫》，该 花果山的团圆宫和三藏禅师，源于“荒唐”的“野 语”，但是，它终将被《西游记》的读者永远记住。 故事在海属地区广为传唱，又名《团圆记》。 《团圆记》的命名，开启了一个与西游故事紧相 连接的大关节，数典出三藏禅师在海州的一个又一 个清晰的印证。 “团圆”二字，也是西游故事与海州花果山史迹 ［２］参考文献： ［１］吴承恩．最新整理校注本西游记［Ｍ３．李洪甫，整理校 注．北京：人民出版社，２０１３． 宁稼雨．淮安三官传说对唐僧出世故事影响［Ｍ］／／冯 雅静．漫话西游记．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０． 最灼亮的迭合点。我们回顾一下《西游记》的附录 《陈光蕊赴任逢灾，江流僧复仇报本》，就会恍然大 ［３］李洪甫．稗海流韵：明清小说与连云港人文［Ｍ］．北京： 学苑出版社，２００９． 悟。作者在详叙了陈家的遭遇后，有一段话，点出了 团圆的主题： ￣４３胡适．西游记考证［Ｍ］／／梅新林，崔晓敬．２Ｏ世纪西游 记研究．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２００７． 丞相进府，光蕊同小姐与婆婆、玄奘都来见了夫 人，夫人不胜之喜，分付家僮、大排筵宴庆贺。丞相 道：今日此宴可取名为团圆会。真正合家欢乐。 ［５］佚名．陈光蕊龙宫海藏招亲（版画）［ｚ］．连云港：连云港 西游记研究展示中心藏． ［６］杨景贤．西游记・第１～６本杂剧［ＥＢ／ＯＩ ］．［２ｏ１６一ｌ２ ｌ２］．ｈｔｔｐ：／／ｗｗｗ．ｄｏｃｉｎ．ｃｏｒｎ／ｐ－ｌ２８３０９６８４．ｈｔｍｌ？ｄｏｃｆｒｏｍ —ｒｒｅｌａ． 最先在百回本《西游记》里恢复唐僧家世的汪象 旭在《西游证道书》中对殷开山这句话的诠释堪称统 揽全书的点睛妙语： 此相府团圆乃小团圆、假团圆，到五圣成真，方 ［７］ 唐仲冕．嘉庆海州直隶州志［（）］．嘉庆九年（１８０４）．连云 港：连云港市博物馆藏．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ｔｈｅ Ｓｏｕｒｃｅ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ｏｎｋ Ｔａｎｇ’Ｓ Ｆａｍｉｌｙ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ＬＩ Ｈｏｎｇｆｕ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ａｒｔｉｎｇ ｆｒｏｍ Ｙａｎｇ Ｊｉｎｇｘｉａｎ’ｓ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Ｈａｉｚｈｏｕ ｍｏｎｋ Ｔａｎｇ’Ｓ ｉｎ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ｉｎ ｔｈｅ Ｊｏｕｒｎｅｙ ｔｏ ｅ Ｗｅｓｔ Ｄｒａｍａ，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ｍａｋｅｓ ａ ｃｏｍｐａｒｉｓ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ｆａｍｉｌｙ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ｏｆ ｍｏｎｋ Ｔａｎｇ ｉｎ Ｊｏｕｒｎｅｙ ｔｏ ｔｈｅ Ｗｅｓｔ Ｄｒａｉｎａ ａｎｄ ｔｈｅ“ｒｉｖｅｒ ｃｈｉｌｄ”ｏｆ Ｘｕａｎ Ｚａｎｇ ｉｎ ｔｈｅ ｆａｍｏｕｓ ｍａｓｔｅｒｐｉｅｃｅ ｏｆ Ｊ ｏｕｒｎｅｙ ｔｏ ｔｈ ＷｅｓｔＴｈｅ ａｕｔｈｏｒ ａｎａｌｙｚｅｓ ｔｈｅ ．ｓｏｕｒｃｅ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ｏｎｋ Ｔａｎｇ’Ｓ ｆａｍｉｌｙ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ｂｙ ｕｓｉｎｇ ｔｈｅ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ｄａｔａ ｏｆ Ｊ ｉａｑｉｎｇ Ｈａｉｚｈｏｕ Ｚｈｉｌｉ Ｓｔａｔｅ Ｒｅｃｏｒｄ，Ｙｕｎｔａｉ Ｍｏｕｎｔａｉｎ Ｒｅｃｏｒｄ，Ｎｅｗ Ｂｏｏｋ ｏｆ Ｙｕｎｔａｉ，ｆｏｌｋ ｐｒｉｎｔ ｏｆ Ｃｈ ｃＴＩ Ｇｕａｎｇｒｕｉ Ａｔｔｒａｃｔｉｎｇ ｔｈｅ Ｇｒｏｏｍ ｉｎ Ｄｒａｇｏｎ Ｐａｌａｃ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ｉｎ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ｒｅｌａｔｅｄ ｓｃｈｏｌａｒｓ．Ａｎｃｉｅｎｔ ａｎｄ ｍｏｄｅｒｎ ｅｖｉｄｅｎｃｅ ｒｅｖｅａｌｓ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Ｔｕ— ａｎｙｕａｎ Ｐａｌａｃｅ ｏｆ Ｌｉａｎｙｕｎｇａｎｇ Ｈｕａｇｕｏ Ｍｏｕｎｔａｉｎ ｉｓ ｉｎｅｘｔｒｉｃａｂｌｙ ｌｉｎｋｅｄ ｗｉｔｈ Ｓａｎｚａｎｇ Ｚｅｎ Ｍａｓｔｅｒ，ａｎｄ ｔｈｅ ｓｏｕｒｃｅ ｏｆ ｔｈｅ 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ｍｏｎｋ Ｔａｎｇ’Ｓ ｆａｍｉｌｙ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 ｉｓ ｉｎ Ｈａｉｚｈｏｕ．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ｍｏｎｋ Ｔａｎｇ；ｌｅｇｅｎｄ ｏｆ ｆａｍｉｌｙ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Ｊ ｏｕｒｎｅｙ ｔｏ ｔｈｅ Ｗｅｓｔ；Ｊ ｏｕｒｎｅｙ ｔｏ ｔｈｅ Ｗｅｓｔ Ｄｒａ ｍ“； Ｃｈｅｎ Ｇｕａｎｇｒｕｉ Ａｔｔｒａｃｔｉｎｇ ｔｈｅ Ｇｒｏｏｍ ｉｎ Ｄｒａｇｏｎ Ｐａｌａｅ ｅ；Ｙｕｎｔａｉ Ｍｏｕｎｔａｉｎ；Ｈａｉｚｈｏｕ （责任编辑：徐习军 实习编辑：范威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