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审美”的体育研究——论体育美学建构的三个维度

文章编号:２０９５－４６５４(２０１９)０２－００８９－０６

　　　　　　　　　———论体育美学建构的三个维度　　　　　　　　　

阎方正１ꎬ王方好２

(１.华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ꎬ广东　广州　５１０００６ꎻ２.安徽大学　艺术学院ꎬ安徽　合肥　２３０６０１)摘　要:体育美学是将“审美”作为体育研究的一个视角ꎬ重点考察体育运动、体育现象与人类审美的关联性ꎬ美学的学科特点决定了体育美学应当具有严密的逻辑推理过程ꎮ通过场外征用韦勒克提出的“文艺学”学科框架ꎬ系统完整的体育美学首先应以体育哲学作为理论建构的基础ꎬ其次应当植根在大量事实组成的体育发展史深处ꎬ最终通过对各种体育现象展开批评彰显其实践意义与理论价值ꎮ

关键词:体育美学ꎻ理论建构ꎻ体育史ꎻ体育批评ꎻ跨学科中图分类号:Ｇ８０２　　　　　　　　文献标识码:Ａ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ＯＳＩＤ):

通往“审美”的体育研究

　　自２０世纪作为一个术语的“体育美学”被学界提出以来ꎬ有关这个话题的讨论从未断绝ꎮ“以身体练习为基本手段ꎬ以增强体质ꎬ促进人的全面发展ꎬ丰富社会文化生活和促进精神文明为目的的一种有意识、有组织的社会活动ꎮ”[１]作为核心内涵的体育活动似乎同“作为自由艺术的理论、低级的认识论、美的思维的艺术与理性类似的思维的艺术的感性认识ꎮ”[２]为特点的美学难有交集ꎮ但事实却恰好相反ꎬ国内外学者大多认可“体育美学”这个概念ꎬ并且先后建构出与此相配合的理论体系ꎮ日本学者小林信次认为“体育美”是“体育美学”得以生成的基础ꎬ而体育美又源于主体从事体育活动过程中形成的身体、行为、精神方面的健康状态ꎮ美国学者古姆布莱希特以美的接受者为视角ꎬ阐述体育活动中美的生成到结束的整个过程ꎬ他将这种美感的产生归结为接受者对特定情境中身体具有类似艺术特征的感知接受ꎮ中国学者认为“体育美学是研究人对体育实践的创造和审美关系ꎮ”[３]尽管研究者理解的具体视角存在差别ꎬ但是将置于体育发生场

∗收稿日期:２０１８－１０－１１

域之中的身体当作体育美学的考察对象却大致统一ꎬ显示出研究的某些共性特征ꎮ建立一套以“体育”为核心的美学理论ꎬ应当遵循一般性美学原理建构的相关原则:首先论证美学诞生的哲学基础ꎬ其次以这种美学观梳理审美活动历时演进过程ꎬ最后利用这种美学原理阐释若干个案ꎬ确立这种美学批评的相应原则ꎬ即严格遵循“美学的哲学基础”———“美学史”———“美学批评”的理论建构路径ꎮ

一、体育哲学:体育美学建构的理论基础纵观整个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构造ꎬ哲学所处的基础地位极为明显ꎬ有学者指出“西方哲学的不同思想脉络导致了社会科学的多元化发展ꎬ进而形成不同范式互相补充、竞争局面ꎮ”[４]在他们看来ꎬ一种新生的哲学思潮往往会在不同社会学科中引发效用ꎬ促使新兴研究方向的诞生发展ꎮ哲学在“体育美学”理论建构过程中起到的作用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体育”与“美学”两个不同领域学科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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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构以２０世纪西方兴起的“主体间性”哲学为基本动力ꎮ二是“体育美学”尽管具有跨学科性质ꎬ仍然相当程度保留着传统美学的学科特征ꎬ美学的发展基于哲学为理论生长点ꎬ“体育美学”自然应当建立在充分发展的“体育哲学”之上ꎮ

西方哲学涉及“主体间性”相关问题的讨论最早可以追溯到胡塞尔ꎬ他认为“主体间性”是现象世界的首要存在ꎬ置于现象世界中的主体ꎬ可以通过其间的观看作为现象的主体ꎬ“主体”与“现象主体”处是方支持ꎬ“体育”则是具体的研究领域ꎬ“体育”与“美学”处在平等的学科地位ꎬ而这正是“主体间性”哲学区别传统哲学的最显要特征ꎮ

建立一套系统的“体育美学”理论ꎬ应当充分借鉴普遍意义上的美学研究原则ꎬ而美学研究又是在大的哲学框架下进行的ꎮ当前学界对美学研究范围、对象的划分存在颇多争议ꎬ主要原因是研究者多以微观视角关注具体对象ꎬ缺少整体性的宏观学科意识ꎮ相比之下ꎬ长期以来被认作与美学具有高度在互动作用的关系中ꎮ其后ꎬ舒茨真正确立起“主体间性”理论ꎬ表面看来他的理论是讨论“日常生活”中主体与主体的关系ꎬ但是他所持有的文化立场ꎬ最终开启了有关文化领域“主体间性”的讨论ꎬ并且发展出涉及不同学科整合重组的“学科间性”理论ꎮ根据应用对象的不同ꎬ学界认为“综合性”与“工具性”是“主体间性”的两大特点ꎬ前者是指以宏观的学术视野ꎬ将原本特属某个学科的基本观点沿用到另一学科涉及概念、原理等基本问题的构建界定方面ꎬ以人文社会科学为主ꎻ后者则是借用某个学科研究过程中的实际操作方法去解决其它学科中的应用性问题ꎬ以自然科学为主ꎮ作为构成体育美学的两个元学科ꎬ归属哲学门类的“美学”显然是以范畴、概念、原理作为学科基础研究对象ꎬ尽管学界长期通行的“体育”定义突出强调的是其实践属性ꎬ就现代体育学科的实际来看ꎬ基本承袭了教育学侧重理论研究的学科模式ꎬ因此“体育美学”是“体育”与“美学“的个案阐释体育美学”综合主体间性的产物”ꎮ值得注意的一点是ꎬ当前ꎬ研究过程中涌现出不少关于体育现象这是否与以概念原理为研究对象学科的“综合主体间性”性质相违背?答案显然是否定的ꎬ因为这种实践并非自然科学中为获取实验数据的基础操作ꎬ而是社会科学理论体系生成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ꎮ当跨学科理论建设的可行性得到论证后ꎬ接下来需要面对的问题是传统学科在新诞生学科中的定位问题ꎬ通常一个学科的定位与研究对象紧密关联ꎬ例如国内长期使用“以语言为手段塑造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表达作者思想感情的一种艺术ꎮ”[５]作为文学的定义ꎬ研究对象具有上述特征的学科被称作文学学科ꎮ传统学科不具有交叉性ꎬ研究对象相对清楚ꎬ人文社会科学中的交叉学科ꎬ多数情况下是将一个学科的理论方法应用到原本不涉及的研究领域ꎮ“体育美学”重点关注的问题是体育现象中美的创造、接受及历史流变ꎬ“美学”提供的􀅰９０􀅰

重合性的文艺学研究则形成了以文学理论、文学史、文学批评为三大支柱的理论构架ꎮ有的观点或许认为ꎬ文艺学是围绕人类精神劳动具体成果的文学、艺术展开研究ꎬ而美学则是研究“美”这一活动的抽象本质ꎬ所以美学无法建立类似的学科体系ꎬ这种观点带有明显的康德哲学印记ꎬ而２０世纪以来ꎬ西方学界提出的“文化转向”与“日常生活转向”都是美学研究通往形而下的有力佐证ꎮ“从宽泛的人类学意义上而言ꎬ文化或文明是一个复杂的整体ꎬ它包括知识、信念、艺术、道德、风俗ꎬ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的任何其他能力的习惯ꎮ”[６]按照泰勒的定义ꎬ文学艺术与其它人类具有的行为习惯均属于文化的组成部分ꎬ以“文化”为视角的美学研究不仅包含黑格尔认作核心的艺术现象ꎬ民俗、服饰等也都涵盖其内ꎮ就美学学科自身发展来看ꎬ美学原理、美学史、美学批评虽然不像文艺学内部原理、历史、批评三者体系完整“ꎬ但也都长期处在学科内部ꎮ将探索建构自然对建立某一具体领域的美学理论具有重要文学之美”作为学科任务之一的文艺学学科体系的参考价值ꎬ据此“体育美学”应当由体育美学原理、体育史、体育批评三部分组成ꎮ

美学原理是对美学基本问题的理论阐释ꎬ通常包含美、美感、艺术、美育几个部分ꎬ体育美学原理应当针对体育美的定义、范围、特征ꎻ体育美感的生成机制ꎻ体育与艺术的关联ꎻ体育的审美教育功能展开论述ꎮ一套美学原理的生成往往是以背后包含的哲学思想作为基础ꎬ体育美学也应当依托体育哲学为母体ꎮ所谓“体育哲学”主要是指哲学中涉及体育的部分ꎬ既包括历史传承下来的部分ꎬ也包括当下学界新提出的部分ꎮ体育哲学于体育美学建构过程中的基础性作用表现在两个方面ꎬ一是不同历史阶段的体育哲学ꎬ形成了有关体育美的不同观点ꎬ这些观点组成了动态演进中的体育美学原理ꎮ射箭作为中国古代重要的体育运动ꎬ不同时期的历史文献都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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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过相关记载ꎮ先秦典籍中曾有“古者诸侯之射也ꎬ必先行燕礼ꎻ卿大夫士之射也ꎬ必先行乡饮酒之礼ꎮ故燕礼者ꎬ所以明君臣之义也ꎻ乡饮酒之礼者ꎬ所以明长幼之序也ꎮ”[７]的表述ꎬ这里的“射”不是单纯的体育活动ꎬ而是将不同的射箭方式与身份地位进行对应ꎬ最终实现“射”与“礼”的连接ꎮ这种体育礼仪化的现象ꎬ实际上反映出先秦“以礼为美”的审美追求ꎬ而导致礼仪审美兴起的深层原因正是儒家哲学大力提倡的“礼乐”思想ꎮ进入唐代ꎬ宫廷与民批评”关系时提出的相关论点ꎮ“文学理论不包括文学批评或文学史ꎬ文学批评中没有文学理论和文学史ꎬ或者文学史里欠缺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ꎬ这些都是难以想象的ꎮ显然文学理论如果不植根于具体文学作品ꎬ这样文学研究是不可能的ꎮ”[９](Ｐ３３)他在论述中强调了一个总体性的观念ꎬ即抽象理论应当脱胎于大量的具体事实ꎬ否则这种理论不具有反思概括与指导实践的功用ꎮ文学史区别文学理论的最显要特征ꎬ在于文学史记录了过去到当下符合主体间出现了大量的射箭游戏ꎬ包括射鸭、射粉及射柳等多种形式ꎬ射箭成为兼具体育和娱乐双重性质的活动ꎬ形式多样的射箭游戏本身也呈现出鲜明的美学特质ꎬ而这都是以“现世”作为理论立足点的道教哲学唐代发展后造成的实际影响ꎬ这充分显示出哲学对体育审美的引领功用ꎮ二是当代体育美学理论的建构实际上是在当代哲学语境中展开实践的ꎬ就当前国内现实而言ꎬ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所有人文社会科学的理论根基ꎬ国内体育美学的构建应当有力凸显马克思主义的精神品格ꎬ从体现该精神品格的体育哲学中生发出来ꎮ面对“体育美”起源这个根本性问题时ꎬ坚持以人类“实践”为价值立场ꎬ其它相关问题也应当遵循类似的思考路径ꎬ只有做到回归当下语境ꎬ才能保证建构出的“体育美学”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ꎮ

二、体育史:体育美学建构的事实依据现代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始终同“历史”之间存在紧密关联ꎬ因为“任何社会科学只要涉及社会的现实问题ꎬ都需要历史学的证据ꎬ或试图通过证据来证实或证伪它一般的理论模式ꎮ”[８]无论是研究人与世界关系的哲学ꎬ还是聚焦人类单个活动领域的其它学科ꎬ都无法脱离历史的思维方式ꎮ体育美学学科的建构过程中ꎬ应当特别注重历史在两方面发挥的作用ꎬ一是体育自身相关历史呈现出的多元现象ꎬ不同历史时期的体育现象ꎬ成为该时期“体育美”的具体表现形式ꎻ二是体育美学原理的书写也应采用历史的视角ꎬ系统科学的“体育美学史”需要由构想层面落实为具体实践ꎮ

体育史ꎬ是指按照时间的维度对体育展开考察ꎬ是当前主体对过往主体涉及体育方面活动的认识ꎮ为说明“体育史”之于体育美学的重要性ꎬ这里引用美国学者韦勒克谈论“文学史”与“文学理论”“文学

历史价值观念的大多数文学作品ꎬ具有文学理论不具备的直观与感性ꎬ通过对这些作品的系统分析与抽象总结生成的普遍性规律构成了人类有关文学的理论认识ꎬ而这一原则同样适用于“体育美学”ꎮ审美作为人类特有的精神活动ꎬ早在史前时代就已经出现相关的精神萌芽ꎬ正如马克思所认为的“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ꎬ随着不同历史时期人类本质力量发生的变化ꎬ体现这种本质力量的对象也会发生改变ꎬ这些对象是美学研究的证据材料ꎮ在“体育美学”内部ꎬ这种证据材料包括狭义体育史记录的体育活动、体育现象、体育教育等ꎬ同时还应当包括文化人类学“四重证据”中的出土体育文献、体育相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遗址中出现的以体育为主题的图像等其它三类“ꎮ走殿前宫女总纤腰ꎬ几回抛鞚抱鞍桥ꎬ初学乘骑怯又娇例如ꎬ唐代文献中曾出现过ꎮ自教宫娥学打球ꎮ上得马来才欲ꎬ玉鞍初跨柳腰柔ꎮ上棚知是官家认ꎬ遍遍长赢第一筹ꎮ”[１０]的相关记载ꎬ通过文献ꎬ我们能够清楚地认识到唐至五代这段时期内ꎬ宫廷女性从事体育活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男性对“纤腰”的观审需求ꎬ词中所描写的处在体育运动中的身体状态ꎬ可以作为“体育美”组成部分的身体美的考察材料ꎮ如果立足传统文献观来分析体育史料ꎬ会发现它跟其它史料具有截然不同的特征“ꎬ显示出鲜明的“二次转化”性质ꎮ影音技术发明以前并不具备类似文学二次转化”是指体育的动态存在方式使其在现代所谓、绘画直接成为史料的属性ꎬ只能够借由其它学科吸收转化ꎬ通过这些学科惯用话语的表达呈现出相应的史料价值ꎬ最常见的是文学与绘画两种形式ꎬ在此观念下“体育美”似乎只是作为文艺美感的附属品ꎮ如果将人类学多视角收集史料的方法引进体育史研究的内部ꎬ那些以民间技艺方式得以保存的体育活动ꎬ散落于正统史料外的载有体育内容的文化信息体均可作为体育史的相关证据ꎬ尤其２０世纪以来影视技术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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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ꎬ人类能够对动态的体育活动以影像方式复制再现ꎬ这些证据的收集为学界书写更为全面的体育史大有裨益ꎬ同时也有利于体育美学原理自身不断加以完善ꎮ

在韦勒克观念内部ꎬ文学史绝非只是采用时间的维度简单罗列搜集整理的有关史料ꎮ而是应当通过史料的抽绎ꎬ认识文学内部存在的规律ꎬ再依照这套“规律”重新对史料加以择选ꎬ文学史成为由诸多个体文学事件组成的具有内在关联性的有机整体ꎬ略ꎮ”[１１]的英国“文化政治”研究领域极其类似ꎬ这样的著作应当被认作是“体育美学”的相关成果ꎮ据此ꎬ“体育美学史”的内涵得以明确:一是立足于整体性质的“体育”概念ꎬ从体育史料中总结出不同时期对美的本质规律的认识ꎻ二是立足于局部性质的“体育”概念ꎬ研究特定时段内体育史料呈现出的美学特征并解读背后的文化状况ꎬ前者同“体育哲学”质ꎮ

紧密关联ꎬ后者则呈现出“体育批评”具有的某些特

这种“史”的写作观念贯穿始终的是一种理论意识ꎮ因为这种“理论意识”的存在ꎬ表面似乎只是有关具体文学现象的历史ꎬ背后却隐性构成一套属于文学理论的历史ꎮ尽管他的这种认识存在过于狭隘化的倾向ꎬ但却对于研究体育美学与体育史的关联性提供了一种有益的思考模式ꎬ即应当从体育史研究中出自成体系的体育美学史ꎮ不同于体育史极为广阔的研究范围ꎬ体育美学史是限定在“美学”的视阈之下ꎬ应当严格遵照一般“美学史”的话语范式ꎬ在史的流变中反映体育美学观念发生的变化ꎮ首先ꎬ由于身体是所有体育活动的具体承担对象ꎬ所以体育美学史应当以体育中“身体”之美的流变作为其中的一条关键线索ꎮ其次ꎬ体育活动中所使用的服饰、场所及其它具有审美属性物品产生的变化ꎬ也应成为体育美学史的组成部分ꎮ最后ꎬ体育的起点与最后归宿都是它所具有的教育功能ꎬ现代教育制度确立以来ꎬ体育被认为具有承担“审美教育”的功能ꎬ体育与审美教育的融合不应当只是教育史关注的内容ꎬ同时也应成为的“体育美学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ꎮ从历史上纷繁复杂的体育现象中抽象出美学观念、规则既需要借用哲学抽象、归纳的思维方式ꎬ提纲挈领地掌握不同时期体育现象背后的深层本质ꎬ同时也需要借鉴一般美学史已取得的成果ꎬ因为它们是对时代审美意识的总体概括ꎬ体育具有的审美特殊性是时代总体特征下个性化的产物ꎬ以上提及的研究步骤和方法都是针对普遍意义上的“化转向体育””而言的的产物ꎮꎬ有关体育个案的美学史考察“体育美学”作为当代美学研究ꎬ往往沿“文着“文化研究”的路径得以开展ꎮ英国学者托尼􀅰柯林斯所著«体育简史»一书没有直接出现“美学”相关的词汇ꎬ但锁定“政治、种族、性别”三大视角考察近现代西欧、北美及日本的体育发展历程ꎮ这与“葛兰西转向”后“将文化场设定为政治斗争的领地ꎬ试图从日常生活实践中发掘出权力博弈的文化策􀅰９２􀅰

三、体育批评:体育美学的实践方式与价值归宿现代科学研究中使用的“批评”一词与日常生活中该词的使用具有完全不同的内涵ꎬ有学者以“批评者有学养ꎬ懂道理ꎻ批评对象有学术性ꎻ批评方法有合理性ꎻ批评标准就是真理及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规范ꎻ批评主体之间是平等的ꎬ批评作风是民主的ꎮ”[１２]来概括学术批评具有的特征ꎮ可见当前学界广义上使用的“批评”概念是指研究者运用一套理论或方法在符合真理标准的情况下对某个对象展开的学理层面的阐释ꎬ实践成为其最重要的属性ꎬ这种“批评”已成为现代人文社会科学重要的学术范式ꎮ需要指明的一点是ꎬ尽管史学、文学、艺术及传媒等领域早已形成了“批评”相关的学科话语ꎬ但就体育学科内部来看ꎬ“体育批评”的概念虽然已被部分学者提出ꎬ却始终缺乏完备系统的内在逻辑ꎬ下文从“体育美学”建构的立场出发ꎬ参考已有的“文学批评”体系特征ꎬ尝试建立一套相对完整的“体育批评”模式ꎮ

任何批评活动所面对的首要问题是对象的选择ꎬ不同时期的学者有关批评对象的认识并不完全相同ꎬ就２０世纪西方文学批评的发展历史来看ꎬ批评对象可分成文学内部与文学外部两类ꎮ前者代表人物是美国学者韦勒克ꎬ他认为“文学研究的合情合理的出发点是解释和分析作品本身ꎮ”[９](Ｐ１５５)后者代表人物众多ꎬ其中以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化研究最具有生机活力ꎮ作为体育美学组成部分的“体育批评”同样面临这一问题ꎬ究竟是在美学的维度中批评体育ꎬ还是拓展到美学之外的文化层面进行研究?考虑到“体育美学”本身就是美学研究“文化转向”的产物ꎬ因而批评实践中除分析体育现象的美学要素外同时应当揭示背后蕴含更广阔的文化场域ꎮ批评对象明确后ꎬ接着需要解决批评秉持的价值标准ꎬ２０１９年第２期　　　　　　　阎方正ꎬ王方好:通往“审美”的体育研究———论体育美学建构的三个维度

这种标准的制定需要充分考虑“体育批评”具有的二重性ꎮ一方面ꎬ体育批评是关于“美学”的批评ꎬ理应符合一般美学批评的标准ꎬ就国内而言应当符合马克思主义的美学标准ꎬ以真实性、社会性、审美性三者融合为最高追求ꎮ另一方面ꎬ体育批评是关于“体育”的批评ꎬ理应符合体育发展的内在规律ꎬ那些过分追求美学效果ꎬ忽视体育自身规定性的活动和现象ꎬ“体育批评”需要对其严格加以检视ꎮ批评对象与价值标准问题的解决ꎬ标志着“体育批评”作为形式美的重要特征ꎬ而滑行则是这种美学追求的具体实践ꎬ其根源是中西方文化共同对于“和谐”的追求ꎮ旋转的美感与旋转活动呈现给人类的视觉效果密不可分ꎬ花滑运动中ꎬ以人体为轴心展开的旋转过程里生成出大量圆弧ꎬ为观赏者呈现出一种立体球形的效果ꎬ圆形和球形常常被认作是所有图形中最美丽的种类ꎬ由此构成了旋转具有的丰富美感ꎮ其次ꎬ羽生结弦自由滑营造的审美效果与配乐选择、服装搭配等非竞技本身要素紧密相关ꎬ配乐方面他正式由理论层面进入到实践层面ꎬ为了更加清楚地呈现“体育批评”具有的相关特点ꎬ下面选取２０１８年平昌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决赛电视台体育频道现场直播这一文本个案展开批评实践ꎮ

本文伊始已经指出ꎬ“体育美学”最为突出的特征是回归到体育的发生现场ꎬ针对各种现象作出美学维度的考察ꎮ平昌冬奥会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决赛作为国际性的体育竞赛ꎬ由于现代影音转播技术的使用ꎬ使得未曾亲临赛事现场的受众个体通过电视、计算机等载体实现对赛事状况的同步掌握ꎮ此时“现场”并非过往那样呈现为不同受众个体所聚集的同个地点ꎬ而是被分散成由单一或少数受众组成的多个地点ꎬ只要赛事举行时间范围内能够接受到涉及该场比赛的相关信息ꎬ无论是置身酒吧或是家中客厅都承担了从前体育馆才具备的功能ꎬ这其中电视直播发挥的作用无疑最大ꎬ因此选取央视冬奥会直播为批评文本ꎬ自然具有代表性ꎮ批评文本确定后ꎬ应当将文本中涉及“美”的要素进行剥离ꎬ花滑运动员的动作技术、穿着服装、配乐选择及赛事解说员的言语运用均具有营造美学效果的功能ꎮ作为赛事的最终胜利者ꎬ日本运动员羽生结弦以“希望与遗赠”为命名的自由滑表演ꎬ经由央视转播ꎬ构成了一个蕴藏丰富内涵的审美文本空间ꎮ首先ꎬ就羽生结弦成套自由滑的动作技术而言ꎬ他完成了八组跳跃ꎬ其中包括后外点冰四周跳、后内四周跳、勾手四周跳难度极高的三个跳跃ꎬ跳跃、滑行、旋转构成了花滑动作的核心ꎬ也是技术层面美感的直接来源ꎮ跳跃的美感源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中对于“天”的信仰ꎬ无论任何跳跃ꎬ动作的空间延伸都是“上下走向”ꎬ跳跃动作的本身就带有朝向天空无限接近的意味ꎬ人类以这种方式满足自身对上天的崇敬心理ꎮ滑行的美感源于身体一种自由流畅、不受约束的状态ꎬ滑行时人类双脚与地面具有的摩擦力大大减小ꎬ人与地近乎融为一体ꎬ现有的美学史总是将“光滑”

选取的是２００１年曾在日本影坛引起极大反响的影片«阴阳师»的原声曲目ꎬ这对成套动作的美学效果产生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两方面ꎬ一是音乐作为“阴阳师”为代表的日本传统文化的符号印记ꎬ出现在冬奥会这一国际性赛事场合ꎬ彰显羽生结弦强烈的日本民族意识以及文化自信力ꎮ二是音乐符号所指的内容产生了新的变化ꎬ乐曲既指涉日本民间智慧过人、不怕困难的“阴阳师”形象ꎬ却又成为羽生结弦两年来走出低谷、重上巅峰的暗喻ꎮ如黑格尔所言“音乐是心情的音乐ꎬ它直接针对心情ꎮ”[１３]通过流转的旋律ꎬ羽生近乎极致地利用肢体抒发出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ꎮ除了配乐ꎬ比赛中羽生穿着的服装也具有隐喻性质ꎬ阴阳理论最早出现在中国先秦时期ꎬ而后传入日本ꎬ“古人认为ꎬ阴阳二气是普遍存在于宇宙间的两种互相矛盾对立的基本元素ꎬ它们互相对待ꎬ既相互对立又相成相济ꎬ是事物生成变化最根本的因素和原始动力ꎬ并且支配着事物的运动发展ꎮ”[１４]羽生所著上衣白色为底ꎬ袖口绣有蓝边ꎬ胸间镶有金线ꎬ这一设计灵感参考自电影主角所穿服饰ꎬ连同配乐一起强化了整场演出的古典韵味ꎬ搭配深黑色舞裤ꎬ形成“白”与“黑”的色彩反差ꎬ配合表演中“刚”与“柔”的身体展现ꎬ彰显出传统阴阳五行的哲学精神ꎮ最后ꎬ赛事转播期间解说人员使用的言辞进一步强化了赛事营造的美学效果ꎬ央视主持人陈滢在羽生结弦表演结束后ꎬ以“容颜如玉ꎬ身姿如松ꎬ翩若惊鸿ꎬ婉若游龙ꎬ索契冬奥会冠军在平昌周期面对四周小将们的挑战ꎬ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命运ꎬ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ꎮ勇士低声回应:我就是风暴ꎮ羽生结弦ꎬ一位不待扬鞭自奋蹄的选手ꎮ他取得今天的成就ꎬ值得全场观众全体起立鼓掌的回馈ꎮ”[１５]对他的表现进行了形容ꎮ这种符合中国观众习惯的审美表达ꎬ在体育美的接受过程中以“第三者”的介入方式ꎬ将抽象化的肢体语言引发的审美效果转化为生动形象的文学语言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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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有机延长观众审美体验的作用ꎬ同时还彰显出体育直播具有的审美教育功能ꎬ解说者具备的专业知识有助于提升观众对于专业赛事的审美欣赏力ꎮ“美”的要素得以清楚分析后ꎬ应当对于这些审美要素展开文化考察ꎬ例如羽生自由滑与日本文化的关系、央视解说词引发网络讨论背后的文化因素等等ꎬ由于本文并非专门的个案研究ꎬ故只点明思路ꎬ不再详加阐释ꎮ上述批评实践显示出:“体育批评”虽以“体育美”为核心ꎬ但并非单一研究审美现象ꎬ而是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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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审美研究最终通往文化研究ꎬ跨学科与跨文化成为最显著的两大批评属性ꎮ

四、结语

本文通过借鉴现代文艺学这一场外知识谱系ꎬ提出“体育美学”应当以“体育哲学”“体育史”“体育批评”作为体系建构的三个维度ꎮ三者之间互为因果、互为联系ꎬ“体育美学史”构成历史语境中的“体育美学原理”“体育美学批评”则是“体育美学原理”实践向度的展开ꎬ“体育美学史”是“体育美学批评”的历史形态ꎮ历史和哲学是建构完整的“体育美学”应始终遵循的两种思维方式ꎬ按照伊格尔顿的说法“我试图通过美学这个中介范畴把肉体观念中的国家、阶级矛盾和生产方式这样一些更为传统的政治主题重新联系起来ꎮ”[１６]体育存在的意义在于借由通过“肉体”的规训ꎬ最终实现对人类内在灵魂的改造教育ꎬ它本身就是意识形态的一种ꎬ只有借由哲学有力的理论抽象与历史强大的信息记录ꎬ才能显示出它所具有的社会历史属性ꎬ并最终走向对它的批判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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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