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年味

•列荣

过年，是一种记忆，是祖辈流传下来的遥 屋子打扫干净以后,母亲便开始施展自己

远印记。是儿时的一种期盼，一份甜蜜,一样幸

的手艺，窗户糊上了麻纸。窗花都是姥姥亲手

福。如今,早已过了盼年的年龄，每逢过年，却 剪的。一般中间是“欢天喜地”“欢度春节”的图 有一种怀念不知不觉地在心头滋长。怀念儿时

案，四周围绕着用红、绿、黄纸拼起来的方斗, 的年，怀念山村的年味。四角是红绿相间的色纸，色彩鲜艳。太阳从新

我的家乡鄂尔多斯杭锦旗山炭沟，是黄土

窗户纸上照进来，窗明几净，令人心旷神怡。高原与库布其沙漠的汇集地带，沟壑纵横，干 我最喜欢看母亲蒸馒头，灶房里萦回着白

旱少雨，土地贫瘠，地广人稀。每到腊月，杀猪 气，氤匐:一团，显得很神秘。馒头快出锅的时 卧羊忙完后,村里到处洋溢着年的味道。腊八 候，一股股麦香味飘来，沁人心脾。锅盖一揭 一到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各种营生

开，冒着白气的馒头白灵灵的.让人看得直流

也多了起来。碾米，压面，压粉条,生豆芽，擀豆 口水，母亲分给我们弟兄每人一个。热馒头烫

面,做豆腐，炒炒米,做黄酒，起（发酵）米窝窝， 得两手倒换着跑出灶房,站到院子里狼吞虎咽 买年货，剪窗花，写对联。地吃了起来。过年真好，天天过年最好。农村人过年的渴望似乎比其他的更炽烈。 趁着蒸完馒头后的热炕头，母亲要做黄 一年的辛劳似乎都是为了过年而准备的，无论 酒。母亲把压好的糕面和玉芙面搅在一起，然

平日里多么艰难，有多少不顺心的事，从腊月

后放在火热的土炕头发酵。这个夜晚是要受煎 二十三开始，一切都进入欢乐的程序。这天.同 熬的，身下是滚烫的羊毛毡。我们像摊煎饼似

时要祭灶和扫家。扫家是一年里规模最大、最 的在炕上翻滚着，直到后半夜，炕的温度下降 隆重的卫生大扫除，需要把屋里所有的家具搬 了，才呼呼进入梦乡。第二天，把盖在老瓷盆上

出去,从屋顶到房梁、墙面、窗户，清扫干净。然

的被子掀开，发现里面的面糊溢了出来，说明 后用刷墙粉把墙横竖粉刷一遍，赶天黑再把东

已经发酵好了。西搬进去。特别钟情的事是贴年画，给过年带来浓烈

2019/05 SANWENBAIJIA 51♦总第383期・的喜庆氛围。老屋粉刷一新的白墙上,贴上几 时,让人闻了心里全是对即将到来的年的热烈

张鲜亮的年画，过年的喜庆气氛顿时溢满整个 屋子。年画的内容主要有神话传说，戏曲人物

期盼。腊月里准备好的食材，整齐摆放于团圆

夜的炕桌上，父亲从柜子里拿出瓶装酒及几盒

以及花鸟、收、胖娃娃等。品种繁多，趣味 横生。每每想起那些年画，里面的人物故事就 灵动起来。香烟。记忆里，这顿最丰盛的家宴，各种菜悉数 登场。那时的美味，实在是味蕾的绝美享受，是 舌尖上的幸福，更是深植于心灵深处的味道和

写对联是最庄重的一件事，将大红纸，按 照门窗的规格要求裁剪，精心选编新颖、绝妙、

气息。一家人围坐笑谈，开开心心.津津有味地 品尝起流香四溢的美味佳肴。母亲在大年三十 做一锅糜米捞饭，叫“隔年捞饭”,表示粮食充

雅俗共赏的语句，由书写功底过硬的二弟执

笔。只见他坐在炕桌前，凝神挥毫，一幅幅喜气 洋洋、龙飞凤舞的对联就写好了。贴对子是演

足，来年更是大丰收。午夜时分，全家都出来围在旺火堆前，开 始烤旺火。震耳欲聋的炮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出前的最后描红,也是整个腊月画龙点睛的一

笔。墙上贴得姥紫嫣红,家里门外一下子变了 样，整个庭院就如童话中的世界，年的气氛全 溢出来了。热闹的景象和气氛是寒冷的夜晚也抑制不住 的。正月初一，父亲第一个起床。洗手上香，然

鞭炮是母亲把整挂拆散，数个儿给我们弟 兄几个分开，悄悄拿上大人的火柴盒、香烟，点

后点燃鞭炮。村子里炮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早饭的炕桌上摆放着炒米、糕圈、油炸炸，每人 再喝一碗黄酒，暖暖的节日气氛直渗到心底。上一支，像模像样地叼在嘴里,一个接一个地

摸着鞭炮。点着，扔出去，“叭”的一声炸在空 中，清脆的声响在院子及树林里回荡，心里的 快乐也随着回响。我们弟兄几个熬过年后，仍然起得很早。

换上新衣裳，迫不及待地跑到村子里的拔坍 畔,等待伙伴们的赞赏。同时，围着院子捡拾燃

大年三十，当第一缕晨光洒满院子时，父 放过的“瞎炮”，从中折断，点燃火药，喷射出的

亲就开始打扫院子。这一天，一家人的脸上都 挂着笑容，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富贵的气息。心

一束火焰，也别有一番乐趣。初一最重要的角色就是饺子。包饺子时，

情都格外舒畅，因为这样的日子特别，也格外 讲究饺子的形状,码放的顺序。母亲刻意要剩

珍惜。年夜饭是一年到头最温暖最柔情的仪式。 下午父亲就从粮房里用筐算端回猪、羊骨头，

出一些饺子馅，寓意粮食丰收，年年有余。通常 还会包很多钱锁I子，寓意吃到的人来年会“财 运亨通”。细致地用刀、斧剁成小块,均匀地码在大锅里， 年味，是一种休憩，是一种祝福，是一种希 望，也是一种信仰。年味,像清晨的薄雾，又像

添上水，放上佐料，盖上沉沉的木头锅盖。太阳落山时，父亲把院子里的旺火点燃， 傍晚的炊烟，轻轻袅袅，飘飘摇摇。既看不到， 也触不到。只在我们心头轻轻一拂，只要细心

把灯笼吊在高高的灯杆上。家中的炉子加了 炭，熬一壶红砖茶，点一炷卫生香，两根蜡烛， 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这时，父亲在家中点放

体会，就能寻到年味的踪迹。家，是年味的发源地。有家,就会飘散出浓 浓的年味。回家过年，回到父母身边过年，才能

一个鞭炮，空气里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增添

了年味。感受到真正的年味。当灶间大锅里骨头的香味飘荡整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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