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奥米·华莱士 著，陈恬 译
【人物与布景 】
杰米，女，二十六岁，非裔美国人迪，女，二十五岁，白人小杰米，九年前小迪，九年前
时间：20世纪50年代现在和过去地点：美国某地
过去的情景发生在监狱牢房里。
现在的情景发生在监狱外，城市里的一个房间，狭小逼仄，四壁萧然。
戏剧与影视评论
Stage and Screen Reviews
整个天国是一口丧钟，而存在，只是一只耳朵，我，与静默，是某个奇怪的族类，在此孤独，在此沉没……
──艾米莉·狄金森《我感到一场葬礼，在脑海里》
第一场
现在。一个小房间里，杰米和迪保持面对面的姿势，很严肃。房间里家具极少。杰米手里拿着卷成筒状的报纸。 杰米 不要。迪 我要。杰米 不。迪 我忍不住。杰米 我不是小孩子了。迪 你就是。杰米 我不是。
迪 已经出来整整一个月，一直在等你。现在你出来了，这屋子里已经开始变黑了。杰米 不是我的错。迪 我认为是。杰米 迪。迪 杰米。
杰米用卷起来的报纸吓唬迪。杰米 我警告你。迪 （学她） 我警告你。杰米 你玩吧。别烦我。迪 除非我死。
迪突然攻击杰米。乍一看像是要伤害杰米，然后我们发现她只是挠痒痒。杰米使劲挣扎，但她极其怕痒。杰米又叫又笑。报纸散了一地。杰米一遍遍喊“住手”。最后迪停了下来。
迪 你瞧。这儿不再黑了。整整一个星期。你不能整整一个星期都不笑。
杰米把报纸捡起来。
杰米 高地上有两家。看报纸了吗？大房子。很气派。迪 必须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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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080杰米 他们要求有推荐信。
迪 当然。我来当你的推荐人。我来写推荐信。我会写：杰米 杰米有颗宝珠，清扫灰尘污垢。
她会擦亮金属，去除铁锈。迪 她站姿挺拔，眼神谨慎。
她不蠢笨，也不聪明过分。杰米 不，不，她的脑袋不大不小，
她知道谁发号施令，谁永远英明。迪 她会自备水桶刷子，
她不会出声，只要你说——杰米 安静。迪/杰米 安静。迪 可我还不会拼写。杰米 该死，迪。
迪 啊，为什么你不能原谅一个蠢姑娘？
杰米 你在里面有九年时间可以学。真丢脸！为什么不学？迪 因为我只能跟你学。你想我吗？杰米 你已经问了一个星期。迪 你还没有回答。
杰米 如果你学了，就可以给我写信。
迪 给你写了几百封信。都在这里。（她拍拍额头）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啊？
杰米 写什么？“亲爱的迪，你的牢房怎么样？我的牢房还行。又黑，又小，又冷，又挤。顺便说一句，我还在恨你，
因为你搞得自己转狱。几年后见。贱人。爱你，杰米。”迪 他妈的。再给我寄一次。我爱这封信！杰米 你还是个白痴。迪 还有大牙。杰米 像马。
迪 我会做算术。我学了一点儿算术。
杰米 那么等我们赚到钱，你可以数钱。我会应聘高地上的工作。你去试试布兰肯贝克那个。迪 说定了。你可以给我写推荐信。杰米 可我不会说谎。迪 为了朋友就不算说谎。
杰米考虑。
杰米 她忠诚如狗，干活不知辛苦。
戏剧与影视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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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入狱九年，需要翻身起步。一半时间禁闭独处，她喜欢夜里干活，就像──迪 不要说鼹鼠。不要说鼹鼠！
杰米耸肩。迪像拳击手一样在屋子里转圈。迪 如果你好好待我，我就听凭吩咐。
如果你欺骗我，我会回击，打得你金星乱舞。她对着空中用力出拳。我很迟钝，没错，但也很强壮。你找不到一个清洁工，会比我更棒。杰米 除了我。迪 对。除了你。
杰米 我们最好把衣服换下来。面试时一定要整洁利落。
迪拿来两桶水和肥皂，并排放在地上。然后迪转身，杰米帮她解开裙子的纽扣。接着迪很轻松地帮杰米解开纽扣。两个女人脱下裙子扔在水桶里。她们的动作几乎同步。在裙子里面她们穿着及膝衬裤来保暖。她们一边专心干活，一边继续交谈。然后她们绞干裙子，挂起来晾着。迪 漂亮。时髦。杰米 干净，新鲜。
迪 再过些年，我们就把这座城市一脚踢开。杰米 找一个带门廊的小木屋。迪 还有成排成排的──杰米 玉米。
迪 还有一间小木棚──杰米 养鸡。屋顶停着鸽子。迪 还有一台收音机。
迪扯开嗓门唱了几句她最喜欢的50年代流行歌曲。杰米跨进她的水桶里。杰米 腿，谢谢。
迪毫不迟疑地给杰米双腿打肥皂，轻松熟练地用手帮她清洗。杰米 还有一个丈夫。
迪 就像詹姆斯·史都华[1]。健康，强壮。
杰米 就像詹姆斯·布朗[2]。粗暴，甜蜜。你就嫁给他的兄弟。
迪跨进她的水桶。迪 到我了。
杰米还站在水桶里，用同样的方式清洗迪的双腿，一边继续交谈。她们洗完后，站在水桶里，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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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082迪 我们四个。嗯。生活，工作，做饭，都在一起。也许。也许。杰米 我喜欢你说也许。因为你说也许一向代表是的。迪 也许。杰米 再说一遍。迪 不。会宠坏你。
杰米很高兴。
迪 好了。现在我们很干净。杰米 现在我们很漂亮。是的。迪 是的。
第二场
过去。九年前，一间空荡荡的牢房。小杰米孤零零地站在牢房里，望向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小迪从她背
后进来。杰米转身看到她。她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小杰米 我不认识你。小迪 我们有十五分钟──小杰米 出去。小迪 ──在打铃之前。小杰米 我还是不认识你。滚。小迪 我看见你看见过我。小杰米 没有。
小迪 我看见过你。一次又一次。（一顿）我的房间在四号区。小杰米 白人区。小迪 对。别去吃午饭。小杰米 我饿了。小迪 留下来。小杰米 我喜欢午饭。
她想绕开小迪，但被挡住了。
别挡我的道。
小迪 不。小杰米 我喊了。
小迪 你喊的话，我们就得一起关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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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米 那就让开。
小迪 我努力好几个星期才来到这里。小杰米 别碰我。
小迪 我不想碰你。我想要──
小杰米 （打断）知道你一定想要什么。小迪 ──做朋友。小杰米 我不想。
小迪 几个月前，我看见看守噼啪先生撞翻你手里的一碗辣椒。小杰米 我最爱辣椒。小迪 翻落在地，飞溅开来。小杰米 我捡起碗。
小迪 对。可是噼啪先生他又一次撞翻你手里的碗。小杰米 我又一次捡起碗，虽然碗里已经没有辣椒了。
小迪 如果是我，我不会捡。他一共撞翻你的碗八次。我数了。而你捡了八次，直到噼啪先生自己放弃。那就是我想要的
朋友。
小杰米 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不需要朋友。小迪 我给你带了支烟。小杰米 我不抽烟。
小迪 朋友都会带东西。我带了薄荷糖。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七岁了。小杰米 我已经十七岁又五个月了，我不喜欢薄荷糖。小迪 伸手。
小杰米摇头表示“不”。小迪 你因为抢劫判了九年。小杰米 从犯。小迪 我也是九年。小杰米 不关我事。小迪 我们可以一起服刑。小杰米 已经是了。小迪 时间会过得快一点儿。小杰米 我不觉得。小迪 我们可以搞一搞。
小杰米怒视小迪。小迪 计划。
小杰米 我已经有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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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084小迪 我们出狱后的计划。
她注意到一扇小窗。
你可以看到树。该死的，我就只有一面砖墙。怎么才能住看得到树的房间？小杰米 像我一样走运。小迪 是枫树。
小杰米 栎树。分不清枫树和栎树的姑娘对我没用。小迪 城市里树不多。我会修收音机。小杰米 我会取猪内脏。小迪 也会修炉子。
小杰米 山羊掉坑里摔断腿，愈合不良，我能把它折断再接好。你有没有试过把羊腿架在自己大腿上折断？小迪 大概没有。
小杰米 那你大概也没有多少本事。而且，你不聪明。你不聪明，你还有大牙。小迪 我咀嚼的时间比别人少一半。（一拍）你碰过男孩。小杰米 当然。小迪 几个？
小杰米 我不是妓女。小迪 你是处女？小杰米 半个。
小迪 要么是，要么不是。小杰米 没必要向你解释。
小迪 一个邻居家的男孩，然后是他哥哥。不过不是同时。是在一家汽车电影院，不过我们没有车。你去过汽车电影
院吗？
小杰米转开视线，因为她没有去过汽车电影院。小迪 我叫迪。
小杰米 蓝眼睛让我觉得冷。
小迪 他们说大牙的笨蛋能做好朋友。错过就是愚蠢。小杰米 等待就是愚蠢。小迪 可他们总是紧闭大门。小杰米 不知道怎么去恨。小迪 却知道怎么去发现
一个失去哥哥的朋友心中的缺损。小杰米 闭嘴。
小迪 除了他，你没有家人。他死了。你孤单一人。杰米总是孤单一人。他们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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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米 听着，小丫头。滚出去。小迪 我太笨了，走不了。
她们瞪着对方。小杰米 友谊不只是薄荷糖。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然后安静下来。小迪 你哥哥的事，我很难过。
小杰米 马塞尔。他叫马塞尔。他在口袋里塞了块木头，装成枪的样子。我们一起走进一家杂货店。店里的人有真枪。打
在马塞尔脖子上。小迪拿出一块糖。小迪 瞧。是蜂蜜糖。
小杰米 你说是薄荷糖。你已经撒谎了。小迪 只是考验一下你的宽容心。
小杰米 我要有宽容心，你才能考验它。别再对我撒谎。小迪 成交。
小杰米伸出手。过了一会儿，小迪把糖放在她手中。小杰米没有看糖，只是阖上手。小杰米 我们还不是朋友。
第三场
现在。迪在小房间里。杰米进来。外面在下雨。迪 你要祝贺我吗？
杰米 为什么？哦，你应聘上那个工作了？你应聘上了！
迪 对。我应聘上了。另外七个人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浑身都湿透了。但是她选了我。
杰米很兴奋。杰米 她要推荐信了吗？
迪 她要推荐信之前，我就给了她三个联系人的名字，还背了电话号码。让她印象深刻。杰米 什么名字？什么号码？迪 （耸肩）电话簿上找到的。杰米 哦，迪，她真的打过去怎么办？迪 我不会给她电话的理由。杰米 还有呢？
迪 她问我什么时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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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086杰米 任何时间。
迪 对。问了我银器。我说（模仿声音）“我生来就是擦银器的，夫人。给我一种巨大的──”杰米 “成就感”。
迪 一点儿不错。问了我的背。能不能抬东西。她希望家具底下都干净。杰米 你说：
迪 “我的脊背很强壮，外表虽然不像牛，力气像牛一样大。”她像这样抬了抬眉毛。杰米 明天开始？
迪 早上七点。你今天怎么样？
杰米 洗了窗帘。七个房间。一直堆到天花板。她给我午饭吃。韭菜汤。很美味。里面有芹菜和洋葱。还有一块面包。迪 嗯。
杰米从口袋里拿出面包。杰米 我把面包带给你。迪 你吃吧。
杰米 我省给你的。你今天没吃东西。迪 不饿。
杰米把面包放回口袋。杰米 这里很冷。迪 外面是冬天。
杰米 他们房子里可以取暖。
迪 我做的那家也是。就像没有虫子的七月。
杰米 他们还有一台电视。打扫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好迪都迪》[3]，还看到了《大淘金》[4]的结尾。迪 如果被她抓到……
杰米 我知道怎么偷看就像没在偷看，我知道怎么做。
（一顿）你的女主人怎么样？
迪 她个子高。年纪大。很美。脖子上戴大串的红珠子。她儿子在朝鲜丢了一条腿。她说梦到那条腿一直跟着她，从这个
房间到那个房间。踢踏，踢踏。杰米 你撒谎。
迪 我从来不对你撒谎。该死的腿最好不要跟着我在房子里转。杰米 她一定很伤心。
迪 我告诉她两条腿并不总是必需品。她笑了。我想她开始喜欢我了。杰米 工钱呢？
迪 会给的。才刚开始。我今天给你买了样东西。
杰米 别给我买东西。我跟你说过。我们房租都快交不出了。迪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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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拿出一个细细的包裹。过了一会儿，杰米态度软化，接过包裹，很兴奋。杰米花了点时间打开包裹。是一根手杖。杰米突然害羞了。杰米 很漂亮的手杖。迪 真正的手杖。杰米 你认为是什么树？迪 你知道我不懂树。
杰米 你买的时候没有问？水曲柳。我想是水曲柳。迪 也许吧。杰米 谢谢你，迪。
迪 拿着它你可以和那些大人物一样走路。下巴朝天，脚趾点地。或者……杰米 嗯？
迪 如果我们需要做一点儿练习……杰米 那还是好多年前。迪 有些东西我可能已经忘了。
杰米 不行。我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孩子。
迪 如果想要继续训练，保持良好状态，就要记住很多东西。杰米 你有保持良好状态吗？你像个干活的好手吗？
迪敬礼。迪 最好的。杰米 给我看。
迪只是瞪着杰米。杰米用手杖敲地。杰米 给我看，迪小姐。
迪 是，先生。您想喝咖啡吗，先生？杰米 不。我想，来块蛋糕。迪 （以自己的身份）把面包给我。
杰米把面包递给她。迪 您的蛋糕，先生。杰米 什么蛋糕？
迪 咖啡蛋糕。加了杏仁，先生。
杰米咬了一小口。
杰米 蛋糕不新鲜。你竟然给我吃不新鲜的蛋糕！迪 可我才烤的。
杰米 不新鲜！你吃吧。吃掉它，不然我就打你！
杰米挥舞手杖。迪拿过面包吃。她很饿。杰米满意地看着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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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088杰米 擦擦嘴。嘴上有面包屑。
迪擦嘴。杰米 现在给我擦鞋。
迪鞠躬。迪 好的，先生。
迪跪在杰米身前。她用裙子的褶边为杰米擦鞋。迪边擦边唱。（唱）
我来到公园，带着呼啦圈。漂亮小阿飞，争相来围观。乖乖排成行，握紧我的手。我是鼓乐队，旋转又旋转。杰米 给我拉上袜子。迪 是，先生。
迪仔细地拉好袜子。杰米 舔我的膝盖。
迪犹豫。然后她靠过去舔了一下杰米的膝盖。杰米用手杖使劲推开迪。杰米 不行！那是底线。那是底线。你要说“不！”你要说不。迪 可他会解雇我。杰米 没关系。迪 有关系。
杰米 我们学过的，迪。好多年前。我们不能忘记──迪 底线。对。如果他想让你舔他的膝盖那么──杰米 我就跑，跑，跑，跑。但我不会忘记──迪 ──我的水桶和刷子。
杰米 永远不要忘记你的水桶和刷子。
迪和杰米瞪着对方，重新打起精神。迪 现在我们都有工作了。
杰米 是啊。我们有饭吃。现在得给我们找两个丈夫。迪 长得像加里·库珀[5]。杰米 唱歌像博·迪德利[6]。迪 或者康威·特威提[7]。杰米 我不喜欢特威提。迪 我不喜欢迪德利。
迪和杰米都沉默了一会儿。
戏剧与影视评论
Stage and Screen Reviews
迪 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们必须是兄弟，那样我们就可以──迪/杰米 生活在一起。迪 （欢呼）太好了！
第四场
过去。小杰米在牢房里。独自一人。等待。等待。小迪终于气喘吁吁地来了。小杰米没有看她。小迪 我没法来这里。
小杰米没有回答。小迪 他们盯着我。小杰米 我不能指望你。小迪 你可以的。
小杰米 不，不能。从你第一次来，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小迪 不是几个月。是几个星期。
小杰米 如果他们再抓到你，就会把你转走。
小迪 每次只要能脱身我就会过来。我不吃饭，我来这里。
她抬头看窗外。
树叶不见了。你看到树叶不见了吗？小杰米 当然看到了。小迪 栎树叶。
小杰米 它们过很久才落下。树不想让它们离开。小迪 自私。不像朋友。
小杰米 也许你和我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一顿）不过，你有朋友了。和你一样白。我看到你和她一起笑。小迪 你没有看到我笑。小杰米 好吧。小迪 骗子。
小杰米 我看到你和她一起散步。在院子里。小迪 我不记得。小杰米 我没忘记。
小迪 只要有机会我就散步，不管身边是谁。
小杰米摇头表示“不”。小迪 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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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090小杰米 你被关禁闭了。他们说的。所以你才没来？小迪 是啊。不过现在我站在这里了。小杰米 他们说你不睡觉。夜里坐着尖叫。小迪 谁说我尖叫？我踢烂他们的脸。
小杰米 我没关过禁闭。到目前为止。但我被打过。有一次吃晚饭，我和几个女孩坐在你们桌。看守打我们的背，直到我
们走开。我们碗里有虫子，又肥又大，我们还给它们取名字。你们桌的粥是干净的。
小迪 不是我的错。
小杰米 也许是的。（一顿）禁闭室怎么样？小迪 很黑。就像没日没夜的睡觉。小杰米 很小？
小迪 如果带宠物的话就太挤了。我没有宠物。小杰米 你不该在夜里尖叫。
小迪 我没有尖叫，我是喊。有区别的。小杰米 你喊谁？小迪 你。
小杰米 骗子。小迪 是啊。小杰米 谁？小迪 不关你的事。
小迪和小杰米注视对方。小杰米 我们出去后会做什么呢？
小迪 （不假思索）水手。他们的帽子最好看。整年都生活在船上。小杰米 可我们是女孩。他们会笑话。小迪 我就打他们。小杰米 水手会得扁平足。小迪 我已经是扁平足了。
小杰米 我会缝纫。做裙子。你会吗？
小迪 一点点。当店老板？我们做裙子。挂在橱窗里。小杰米 那得租店面。你藏了钱？小迪 没有。
小杰米 蠢。我也没有。小迪 会计？小杰米 你认字吗？小迪 不多。你呢？
戏剧与影视评论
Stage and Screen Reviews
小杰米 我哥哥教过我。鱼。我们可以当渔夫。小迪 我不知道怎么捕鱼。你得教我。小杰米 我三岁就捕鱼了。我们有一个湖。小迪 你怎么杀鱼？
小杰米 马塞尔用石头砸鱼头。小迪 我喜欢这个名字。马塞尔。
小杰米 马塞尔会跟着收音机里的任何曲调吹口哨。他会吹小提琴、大号、班卓琴。他就是一个管弦乐队。（一顿）那是
我妈妈说的。迪，你为什么进来？
小迪 你知道为什么。小杰米 都是谣言。
小迪 你就信吧。（一顿）那我们要做什么呢？小杰米 我妈妈是一个侍女。小迪 佣人？
小杰米 她管自己叫侍女。每天早上坐公交进城。她出门的时候，我和马塞尔就在地里干活。小迪 她叫什么名字？
小杰米 贝蒂。独自一人抚养我和马塞尔。小迪 她死了？小杰米 淹死的。小迪 在湖里？小杰米 擦地板的时候。
小迪笑了一声。然后意识到小杰米不是开玩笑。小迪 擦地板的时候没法淹死。
小杰米 有一次我发现她倒在厨房。有一次在门廊。她有晕厥的毛病。从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就有。她一定是晕厥过去，脸
埋在水桶里。他们发现她时就是那样。我和马塞尔去她工作的地方领回尸体。我要她的工资。给了我们半个星期的，说是她没有工作到星期三。
小迪 你要蜂蜜糖吗？
小迪递给小杰米一颗蜂蜜糖，她接过放在口袋里。小迪 我们可以当佣人。我们可以像贝蒂那样。小杰米 她挣的钱够养活我们。小迪 我们只需要够活。
小杰米 有时候她会带上我。我看她工作。小迪 那你知道怎么工作。
小杰米 是一门专业。也许要花很长时间教。小迪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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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092小杰米 不需要很多东西。小迪 一个水桶？
小杰米 两个水桶。把手得结实。我们一人一个。小迪 抹布？小杰米 还有肥皂。小迪 水。
小杰米 很多水。一条干净的裙子。你得看上去很专业。如果你很脏，他们会认为你打扫不干净。必须很整洁。小迪 整洁。小杰米 挺括。小迪 清新。干净。小杰米 闪亮！
小迪 太好了！那就决定了。我们当佣人。在最好的房子里工作。拿现金工钱！小杰米 拿剩饭剩菜！小迪 拿旧衣旧裤！
小杰米 拿所有他们扔掉的东西！
（吟诵）夫人……
如果你不再需要它，我会拿回家，因为我很穷。那些破洞的袜子，我可以补好，那把破烂的椅子，我可以歇脚。
小迪 （吟诵）
我要那个玩坏的生日玩具。烧坏的地毯，能给我幸福。一片玻璃，夫人，我也有用处。玷污的裙子，对我就是新衣服。
两个年轻女子一起跳起舞来。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她们的欢乐。她们停止跳舞。牢房里又安静下来。小杰米 但我们必须练习。小迪 对。练习。
戏剧与影视评论
Stage and Screen Reviews
第五场
现在。迪在她们的小房间里。静静地坐着，等待。杰米疲惫地进来。迪 拉塞尔又来了。
杰米振作起来，很兴奋。杰米 他来了？迪 来了。杰米 跟我说说。迪 说什么？杰米 好啦，迪！迪 没什么好说。杰米 他说了什么？迪 没说几句。杰米 留话了吗？迪 没有。
杰米 （沮丧）没有留话……你撒谎！迪 我不撒谎。杰米 你就是撒谎。迪 他很矮。拉塞尔很矮。杰米 迪。
迪 （模仿拉塞尔）那个叫杰米的姑娘在哪？
杰米 （高兴地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告诉他我什么时候到家了吗？迪 我告诉他你不住这里了。杰米 你没有。迪 有。杰米 你没有。
迪 没有。我说：“杰米八点后回来。”然后我加了一句：“她觉得你很矮。”杰米 不。他怎么──
迪 他说：“矮和格调没有关系。”
杰米 好。好。我喜欢他的格调。你闭嘴，难道不是？他是店老板。迪 他是无赖。只想和你上床。杰米 哼。你错了。
迪 你为他脱一回裤子，看他还会不会再来。
杰米 我和拉塞尔第一次出去，他就送了我一个礼物。很多男人都做不到。他送我一把勺子和一把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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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094迪 狗屎。
杰米 不，银的。很漂亮。顶端还有小花骨朵儿。
迪 餐具。他送你餐具。塞满你的抽屉，等他搬进来，你就可以喂他了。杰米 他不想搬进来。他自己有地方住。迪 他是这么说。你吻过他吗？杰米 不关你的事。迪 他的牙齿很短。杰米 他人也不长。
迪 不。我是说一口碎牙，就像──杰米 （打断）住口！迪 爬行动物。
杰米仔细打量迪。
迪 我只是替你留神。如果我能赚到钱──杰米 （打断）我买了土豆。洋葱。我们可以做汤。迪 工作怎么样？
杰米 老样子。
迪 你说话得体吗？你微笑吗？
杰米 当然，亲爱的。我微笑。我说话得体。迪 噢。
杰米 他说：你可以打扫地下室吗？我说：
迪 （模仿）打扫干净一尘不染，辣椒落地还能吃掉，先生。杰米 让我看看。迪 他说──
杰米 让我看看，跟我来到地下室。打开门是干净的地板。迪 然后。
杰米 他来到我身后──迪 抚摸──杰米 我。是的。迪 我要杀了他。杰米 你总是这样说。迪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杰米 永远都是。事实如此。但他没有得逞，因为我跑了。没有忘记我的水桶和刷子。不过我现在失业了。迪 明天我再找一份工作。广告里有一份全职工作。珍珠大道。你在家呆一阵。休息休息。杰米 吃完这些土豆，我们就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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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 我要抓住这份工作。杰米 你要抓住。
迪 这次我会更加礼貌。我会说──杰米 是，先生。迪 是，夫人。
迪/杰米 听候您的吩咐。杰米 我为拉塞尔脱过裤子。
迪和杰米都沉默了一会儿。
杰米 上星期的一个下午，你出门的时候。所以你错了，他得到了我，他又回来了。
迪什么也没说。
杰米 我问他有没有兄弟，他没有。不过他有一个表弟。叫查尔斯。迪 哈。查尔斯长得怎么样？
杰米 我问了拉塞尔，他说：查尔斯有条漂亮的脖子。迪 漂亮的脖子？那其他部分呢？杰米 拉塞尔没跟我说。
迪 那么查尔斯有条漂亮的脖子。见鬼，什么叫漂亮的脖子，杰米？杰米 我不知道。迪 老天，他一定很丑。杰米 我们可以一起约会。
迪只是看着杰米。
杰米 我们可以。（一顿）你觉得困扰，因为他是黑人。迪 他在意我是白人吗？杰米 不一样的。
迪 我们四个不能一起上街。太危险了。
杰米 如果他们来这里就不危险了。我们可以弄点饮料。糖衣花生。招待他们。（一顿）拜托。
迪考虑了一会儿。杰米 拜托。
迪 没问题。好的。告诉拉塞尔，如果他表弟忘带其他部分，我就和他的脖子一起出门。杰米 （笑）我们会玩得很开心。迪 也许。杰米 拜托，迪。
迪 也许。对。我们会玩得很开心。
杰米 对！对！我要让拉塞尔准备起来。谢谢你，迪。谢谢你。这就是我们计划的事。我们一直计划的事，正在实现。
迪和杰米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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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096迪 每一次当你走进家门。杰米 对。我也是。
第六场
过去。小迪和小杰米在牢房里。
小迪 对我来说好像很简单。水桶。抹布。很简单。
小杰米 跟水桶抹布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些不是根本。根本在于你的格调。小迪 教我。
小杰米 听说他们要把你转走。小迪 别听他们的。
小杰米 你被关了三次禁闭。再有一次的话，他们就会把你转去最高安全级别监狱。小迪 没有人要把我转走。
小杰米 一次是因为来这里。一次是因为尖叫。你不能再惹麻烦了。我们只要再呆几年。小迪 八年。
小杰米 半。你必须停止，迪。你必须守规矩。这次你又干了什么？小迪 啥也没干，老天。小杰米 迪。
小迪 吃早饭的时候有个看守鮟鱇鱼，我们是这么叫他的，因为他的气味。鮟鱇鱼走到我们桌，喝了我的果汁。为什么他
每天早上都要喝我的果汁？为什么不能轮流喝一圈？你们桌也这样吗？小杰米 有时候。不过果汁没什么要紧。小迪 我的很要紧。
小杰米 鸡蛋才要紧。鸡蛋是实打实的。因为把鸡蛋藏起来不给看守，我还被扇过耳光。但我从来没有放弃。
小迪 好吧我喜欢果汁。天一亮我一醒来就想果汁。所以有天早晨我把果汁倒给旁边的女孩，然后把杯子拿到桌底下，往
里面撒尿。小杰米 不！
小迪 是的。然后我把杯子放回餐盘，等鮟鱇鱼。他像往常一样靠过来，制服扣子刷过我的脖子，我的脸。拿起我的杯
子，喝了一大口。
小杰米 哦不，哦不，迪！小迪 是的。小杰米 他喝下去了？
小迪 一口闷。然后他苦了脸，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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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and Screen Reviews
小杰米 一口闷！
小迪 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小杰米 他打你了。
小迪 一直打到我昏过去。可我高兴得飞起来。小杰米 关了几个星期禁闭。小迪 关几个月也值。
小杰米 你出来后鮟鱇鱼还拿你的果汁吗？小迪 根本不会靠近我的桌子。
铃响。
小迪 只剩几分钟了。我们干活吧。小杰米 那好。从除尘开始。你需要一块──小迪 抹布。
小杰米 对。但你要正确地使用。因为不管是谁雇用了你，他们都会观察你。观察你是不是热爱工作。现在你抓住抹布
（一顿）像抓一只小鸟。
小迪 没有抓过鸟。
小杰米 安静。我在教你。你抓住它。像一只小鸟。
小杰米示范。小迪 贝蒂教你的？
小杰米 对，她做过，她知道。小迪 你抓的是哪种鸟？小杰米 哪种？
小迪 对啊。鸟有不同种类。胖的。瘦的。黄的。黑的。小杰米 这不要紧。小迪 一切都要紧。
小杰米 好吧。那就是一只……知更鸟。小迪 太小了。乌鸦怎么样？小杰米 乌鸦很贱。
小迪 也许挥动胳膊时就需要这个。
小杰米 行。你就像抓着乌鸦。你抓着它，让它飞舞翅膀扇去灰尘。小迪 飞舞。小杰米 飞舞。小迪 你在瞎编吧。小杰米 大胆。小迪 对不起。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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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098小杰米 你想当佣人，就得拥有别的佣人没有的东西。优雅。快活。格调。还有飞舞。小迪 给我抹布。小杰米 给我乌鸦。
小迪 对。我可以捏着它的脖子。
小杰米 这只乌鸦是你的朋友。它的翅膀可以掸走灰尘。小迪 你刚才说的是飞舞。现在又说掸。
小杰米 它掸掸翅膀。家具上的灰尘飞舞而去。如果他们观察你，讨厌你──他们讨厌你是因为不得不付你钱──他们会
想：嗯。这一个与众不同。她享受工作。她有──
小迪/小杰米 格调。
小杰米把抹布递给小迪。小迪小心翼翼地、笨拙地拿起抹布，就好像那是翅膀。小杰米 擦书架。
小迪环顾四周，“看见”想象中的书架，靠过去擦拭。
小杰米 擦的时候不要弓着身子。如果要擦下面的架子，就行一个屈膝礼。像这样。
小杰米示范给小迪看。小迪 哈。
小迪试了一下，做得不太好。
小杰米 那是弯腰，不是屈膝。永远不要弯腰。小迪 为什么？
小杰米 好佣人始终保持优雅。
小杰米展示她的优雅，在牢房里有“格调”地飞舞除尘。小迪着迷地看着她。小迪 就是说如果我照这样做，不仅能找到工作，还能保住工作。小杰米 完全正确。小迪 我从来都不喜欢鸟。小杰米 你喜欢树。小迪 只喜欢枫树。
小杰米 它们是相伴的，鸟和树。不能只有一样。你不能想着抹布学习除尘。你只能想着飞舞。在脑海里飞舞。飞舞和灰
尘，它们是相伴的。脑子里想着抹布，你什么都得不到。
第七场
现在。迪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杰米刚刚下班回到家。杰米 拉塞尔来过吗？
迪 每次你都这么问，每次我都说没有。杰米 查理来过吗？迪 查理为什么要来？
杰米 我们四个约会的时候，你吻了他。迪 我没有。他吻我，我让他吻了。杰米 你喜欢。
迪 对，我喜欢，但我觉得他的脖子不怎么样。我不懂拉塞尔为什么要夸他的脖子。杰米 拉塞尔已经结婚了。迪 哦。
杰米 他告诉我了。事后。迪 杂种，我要揍他。杰米 我们有过开心的时候。迪 你爱上他了？
杰米 别傻了。他是个笨蛋。不过我喜欢他，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笨蛋。迪 我是笨蛋。杰米 你不是。
迪 在监狱里，你一直说我是笨蛋。杰米 我是在鼓励你。迪 那我是聪明的？
杰米 对。我喜欢你，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聪明。（一顿）你又病了，迪？迪 不。只是在休息。杰米 最近你总是在休息。
迪 没有。我只是喜欢望着天花板，等你回家。杰米 你睡了吗？
迪 睡了。（一顿）我做梦操了我妈。
一阵沉默。杰米 哦。几次？迪 只有一次。杰米 梦里还是──
迪 都是。你发现我很恶心了吗？
好一会儿杰米只是看着她。迪等着。杰米 我发现你在睡觉。每次我到家都是。迪 在梦里她还活着，我妈。我给她口交。杰米 （坚决而平静地）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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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100迪 在梦里我又回到十六岁。我紧紧地靠着她。除了做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我妈妈，她容光焕发。她的手没有断。我比
从前更想念她。杰米 别说了。迪 我睡不着。
杰米 你刚刚告诉我你在睡觉。
迪 那是白天。今天也是。但是夜里我睡不着。杰米 你应该睡床。我可以睡地板。迪 不要紧。
杰米 我在黑夜里醒来，听着你的呼吸，就知道你醒着。迪 黑夜里我一直醒着。杰米 你会保住下一份工作的。
迪 不是在黑夜里醒着。而是醒着就是黑夜。
杰米 整个社区都失业了。不只是你。不要为自己难过。
杰米拿了一杯水给迪。迪 我不会，如果你为我难过。
杰米 那是对你的不尊重。迪 如果是你给的，我就喜欢。杰米 喝水。
迪喝水。
杰米 照这个样子，我们会失去这个地方。迪 在监狱里我们很快乐。有时候。杰米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把我们分开。
迪 我们想办法碰头。而这里，我们不能一起出门。我们不能一起坐。我们再也不能走在一起。杰米 我们可以走在一起。迪 那为什么没有？杰米 你知道为什么。
迪 当然。因为街上的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都以为你是我的女佣。我，有女佣？我怎么请得起女佣？杰米 那不是重点。
迪 我们走过栎树街，走进BB五金店买灯泡。有个抽着烟斗的家伙，长得像薯头先生[8]的叔叔，他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说你真的不是我的女佣。可是薯头先生的叔叔不相信，于是我们就告诉他事实：我们都是女佣。我们是朋友。然后我们得到什么？杰米 别说了。
迪 我们得到什么？一个橙汁瓶子从头顶飞过去。另一个砸在我背上。肉铺里扔出来的内脏落在你头发里。门在我们背后
砰的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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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米 （打断）别抱怨了。落在头发里的内脏不算什么。砸在背上的瓶子不算什么。我一个人穿过街道去工作，从来不知
道会飞过来什么。二楼扔下的尿壶。狗屎。人们诅咒我，白人，你的人，伸出腿来绊我。
迪 他们不是我的人。
杰米 他们就是。你想要他们是，他们就是。迪 对我来说也不容易。
杰米 可是你自己去工作的时候，你没事，迪。你没事。只有和我走在一起你才会有麻烦。迪 但愿我能杀人，能摆脱这一切。
杰米只是愤怒地摇头。
迪 在里面的时候，至少我们能吃饱肚子。杰米 常常不太饱。
迪 我们应该对视，就不会饿了。可以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吃的。想想别的事。现在，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得从头开始。
拿东西。
杰米 拿东西？你是说偷？（一顿）如果他们抓我回去，我就是一个人。迪 我和你一起。
杰米 我们不大可能再进同一个地方。第一次是幸运。
迪起身。
迪 去他妈的幸运。你回去，我也回去。
杰米沉默。迪 你为拉塞尔难过？
杰米转过身去。
迪 不要为拉塞尔难过。就那口碎牙。
杰米没有回答。
迪 男人要有马一样的牙齿才值得亲吻。杰米 我去弄点吃的。
迪 拉塞尔找到你，是找到一块珍宝。这辈子他都只能是穷人了。我简直为他难过。
杰米看了迪一会儿，对她的称赞心怀感激。杰米 又是汤。
迪 喝了几星期的汤。我讨厌汤。
杰米 我想汤也不喜欢你，迪，因为你从来不尊重它。可是交完房租，我们只买得起这个了。迪 我们的计划变味了。
杰米 没有。只是你得另外找一份工作。想想我们要种的地。迪 那只会让我更饿。
杰米 一排一排的黄秋葵，还有红菜头──迪 和我的拳头一样大。甜瓜和宝宝的屁股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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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102杰米 还有鹌鹑。它们产下可爱的蛋，鹌鹑。（一顿）拉塞尔的牙齿你说得对。那口碎牙太小了，碰上我的牙齿都没有声响。
她笑起来，但突然停住。迪 你喝汤。杰米 拜托，迪。迪 （警告）别管我。
第八场
过去。牢房。小迪和小杰米在练习。小迪 我说：我渴。
迟疑了一会儿，小杰米脱下鞋子，把它当作杯子。小杰米 夫人。我给您拿来了热牛奶。小迪 谢谢你，亲爱的。来喂我喝。
小杰米用双手把“杯子”捧向小迪。小迪 放我嘴边。
小杰米小心地把“杯子”捧到小迪嘴边。小迪“喝”牛奶。小迪 再来。
小杰米又做了一次。小迪喝牛奶。小迪 够了。
小杰米走开。小迪 现在不要忘了。小杰米 不要忘了什么？小迪 你已经忘了？
小杰米 是的。我想我是忘了。
小迪 （以自己的身份）我应该拿手杖吗？小杰米 还不用。
小迪 什么时候要拿你告诉我。
小杰米 （再次以女佣的身份）我忘了什么，夫人？小迪 很重要的事。
小杰米 可我不知道忘了什么。（小声，以自己的身份）现在去拿手杖。
小迪拿来“手杖”，是一根三英尺左右细长强韧的树枝。小迪 我不需要一个不记事的女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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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米 可我能记住。如果您能帮我。小迪 你实在令人失望。
小迪突然用手杖抽打小杰米的腿，不过打得不重。小杰米 对不起，夫人。
小迪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雇用你……
小迪又一次抽打小杰米，这次打得重了一点儿。小杰米 可是您这么严厉，我怎么能学会呢，夫人？小迪 严厉才能让你长记性。
小迪再次抽打小杰米。
小杰米 （以自己的身份）迪，帮我。小迪 太迟了，你被解雇了。
到门口去。到门口去，贱人。小杰米走开几步。小杰米 可是没有门。小迪 不要──小杰米 事实如此。
小迪 ──那么说。永远不要。瞧。我给你一个提示。先生喝完后，夫人喝完后，你做什么？
小杰米还是不知道。小迪 脸的下部是……？
小杰米 （明白）你的嘴！我忘了给她擦嘴！她喝完后。
小杰米慢慢走到小迪身边，用手指擦小迪的嘴唇，仔细但是不专业。然后小杰米走开。小杰米 外面在下雨。小迪 是啊。很冷。小杰米 一月。
小迪 河水结冰了。孩子们穿上溜冰鞋。冰能撑得住吗？
小迪和小杰米再次转换角色。
小杰米 我，我又一次望着门。我在想雇用这个瘦弱的白人姑娘是个错误。小迪 不。你没有犯错。我很强壮。我能胜任。小杰米 可是你从不唱歌！小迪 工作的时候不唱。
小杰米 （以自己的身份）听着，如果他让你唱，你就得唱。我们为什么学唱那些歌，就是怕万一他们要求我们一边打扫
一边唱。一边擦银器一边唱。他们喜欢我们愉快工作的样子。你只需要一首歌。可以变着调唱。
小迪 贝蒂工作的时候有一首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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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104小杰米 有。她为我编的。小迪 唱给我听。
小杰米 那是我的，她专门为我编的。小迪 没关系。我们可以学了唱。
小杰米不大确定。小迪 那样它就不会被遗忘了。小杰米 （唱，教小迪）
我来到公园，带着呼啦圈。漂亮小阿飞，争相来围观。乖乖排成行，握紧我的手。我是鼓乐队，旋转又旋转。
小迪 哈。唱《青蛙先生求婚记》[9]怎么样？小杰米 那不够成熟。
小迪 我的记性也不成熟。（一拍）我可以学两句歌词，反复唱。
（不大有把握地唱）
我来到公园，带着呼啦圈……小杰米 漂亮小阿飞，争相来围观。
小杰米帮助小迪记歌词。
小迪/小杰米 乖乖排成行，握紧我的手。小杰米 继续。
小迪 （唱）我是鼓乐队，旋转又旋转。小杰米 一边打扫。
小迪摆开打扫的架势。
小迪 我来到公园，带着呼啦圈。漂亮阿飞争相来围观。
小迪进入打扫和唱歌的节奏，重复着歌词，沉浸其中。小杰米 停。
小迪继续唱歌、打扫。小杰米 我说停！
小迪停下。
小杰米 你说“漂亮阿飞”。小迪 对啊。
小杰米 应该是“漂亮小阿飞”。小迪 哦。
小杰米从小迪手中抓过手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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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米 你掉了一个字。小迪 我可以捡起来。
小杰米 本来应该占一个位置的字，一旦掉了，就不见了。小迪 去哪里了？小杰米 字的禁闭室。小迪 太离谱了。
小杰米 你尽管一遍又一遍地念，可它不会再回来。一个字只有一次机会。你错过一次，不会再有另一次机会。（一顿）
事情一旦发生，他们就把你一脚踢开。
小迪 对不起。
小杰米 太迟了。你搞砸了。小迪 是的。我搞砸了。
小杰米用手杖猛击小迪的腿。抽打的频率也更高。小杰米 你是笨蛋。
小杰米又打了她。小迪 我是笨蛋。我掉了──小杰米 一个字。
小迪 它掉进禁闭室。再也出不来了。（一顿）可我没有掉字。我掉的是刀。在我身后。
小迪说不下去。
小杰米 说吧，迪。现在就说出来吧。小迪 我说不出来。
小杰米一边说一边打了她三下。小杰米 你可以的。说吧。说吧。
小迪没有退缩，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开口。
小迪 在城里。我们家公寓外面。有楼梯。上学的时候，回家的时候，我会数楼梯。
小迪停了下来。
小杰米 （鼓励她）你会数楼梯。
小迪 上楼十七级，下楼十七级。我妈妈把工资藏起来。给她和我攒一点儿钱。每次藏钱，都会被他打，每次她还是
藏钱。小迪再次停下来。小杰米 上楼十七级……
小迪 下楼十七级。一天夜里，他把她扔下楼梯，她使劲不让自己滚下去，两个手腕都断了。咔嚓。咔嚓。她站起来，向
我张开手臂。我跑过去，可她的手只是。挂在手腕上。她不能握住我的手。我把面包刀捅进了他的身体。过了一会儿。小杰米 你爱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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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106小迪 不。我爱他。
沉默片刻。
小杰米 罗宾。你妈妈的名字。小迪 你怎么知道？
小杰米 你睡着的时候喊这个名字。他们说的。小迪 罗宾。小杰米 罗宾和迪。
刺耳的铃声响起。小迪 下次我来可以擦银器吗？小杰米 当然可以。小迪 银器漂亮吗？
小杰米 花瓶，镜子，枝形烛台。小迪 枝……形……烛台。
小杰米 你必须知道怎么念：“夫人，枝形烛台擦好了。”小迪 我是飞舞着擦的，夫人。
小杰米 不，不。擦银器要转动着擦。小迪 转动着擦。小杰米 全靠肘部用力。小迪 杰米。我从来没有这么──小杰米 我也是。
小迪 哪怕还在外面的时候。小杰米 我也是。
小迪 这里就像地狱，但我现在只感到──小杰米 快乐。
第九场
现在。迪和杰米在她们的小房间里。杰米背对着迪。迪 杰米。
没有回答。迪 杰米。杰米 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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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 喂。杰米 离我远点。迪 我是你朋友。杰米 那就去洗手。洗手！迪 我洗过了。杰米 再洗。迪 杰米。
杰米 别叫我的名字。我还能看到。还能在我脑子里看到。迪 别这样。看我。
杰米 就在那里。又在我脑子里了。迪 看着我。看着我。看我。杰米 你过界了。迪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杰米迅速走到迪身边，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迪接受了。迪 我给你买了东西。杰米 你怎么敢。迪 我买了。玉米糖。杰米 我不要。
迪 你会忘记。我会忘记。杰米 我们会记得。迪 不是所有事情。
杰米 你当时在想什么？该死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迪 没人要雇人。城市在哀号，天气那么冷。我们都很饿。你已经失业几个星期。然后我走运了。为狩猎湾的一位绅士工
作，英俊的男人。妻子也很漂亮。她没有叫我搬大件家具。工钱足够支付拖欠的房租。你。我想的是你。杰米 你说是为了我，我会──迪 ──杀了我。如果是你，我不在乎。
杰米走开。杰米 晚饭有汤。
迪 不，没有。别撒谎了。我们三天没有汤了。没有钱。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呆两个星期，然后就会被扫地出门。杰米 那我们要做什么？
迪 什么都不做。让我们什么都不做吧。我们俩。（一顿）永远。杰米 你是什么意思？
迪 我再也不能出门了。即使不和你一起。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我们应该。安静。只是安静。
杰米花了一点时间默默消化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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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108杰米 我想活。
迪 就像这样？就像这样？你想就这样活？杰米 （生气）你应该感到羞愧。迪 我一直在考虑。杰米 多久？
迪没有回答。杰米 你考虑了多久？迪 我们无处容身。杰米 有的。
迪 这些街道不要我们。杰米 会改变的。迪 胡说。
杰米 所以你是在想这些。
迪 可我知道那里一定很安静。难道你不想要？杰米 这样说是不对的。
迪 你和我一直想要旅行。这就是。一种旅行。杰米 可我们去了就回不来。
迪 我们不会想回来。杰米。在那样一个地方。没有寒冷，因为冬天忘记了什么是寒冷。没有风，因为风都躺下来睡觉
了。那里没有饥饿，而黑暗只要甩甩头发就可以甩掉。那个世界是我们的。杰米 就在这里，这里还有树。看看树吧。迪 我们不能吃树。
杰米 还有天气。打湿皮肤的天气。迪 那是浪漫。
杰米 不。那是雨。（一顿）你以为你是唯一？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你说得对。我的脑子静不下
来。我的脑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零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可我不想停下来。放弃，是一种懦弱。
迪 对，可我想停下来，杰米。我想停下来。你会和我一起吗？杰米 见鬼去吧。我不会放弃，记得吗？我从来没有放弃。迪 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杰米闭上眼睛。迪绕着她说话。
迪 感觉到了吗？安静。笼罩着你。某个地方，某个东西，轻轻地落在你身上。
对。就像那样。不是放弃。那是一个我们几乎已经到达的世界。几乎。到达。杰米仍然闭着眼睛。迪 我爱你。
杰米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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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米 你敢。
迪 别无所求。你只要知道就好。杰米 别再对我说这些。迪 我爱你。
杰米开始笑，但笑声中有恐惧。迪 你爱我吗？
杰米 我们要吃饭。这就是全部。你是因为没有吃东西才昏了头。迪 回答我。
杰米 我们需要吃饭。我们有权利吃饭。迪 我不能吃。再也不能。杰米 为什么？
迪 因为我的嘴。它消失了。杰米 你疯了。我能看见你的嘴。迪 不，你不能。杰米 不要和我辩。迪 那好吧，你是个骗子。杰米 我从不撒谎。迪 你撒谎。你让他们碰你。
杰米 只是在我的裙子外面。从来没有在裙子里面。迪 他们挤压你。
杰米 隔着衣服我是安全的。迪 他们揉搓你。
杰米 他们从来没有碰过我的皮肤。用我得到的钱，我们吃了几个星期。迪 在我跪趴在地时我能想到的。在我当佣人的时候，我能想到的。杰米 是什么？
迪 我能想到的只有杰米。她双膝跪地，背是弯的，手是湿的。我再也不干了。我们必须。离开。杰米 这。就是。离开。就在这里。
迪摇头。
杰米 我去问邻居要点吃的。迪 又去？你没有自尊了。杰米 比你知道的要多。迪 我没关系：我不能吃。杰米 你能吃。
迪 他进到我嘴里的时候，一拳打在我耳朵上。不是故意的，他说，真他妈太爽了。我站了起来。脑袋嗡嗡作响。我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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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110了水桶和刷子。
杰米 你落下了水桶和刷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迪只是摇头。杰米拿来手杖。杰米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迪没有开口。杰米打迪。迪承受了。杰米又打，下手更重。杰米 做给我看，迪小姐。你该死的好好做给我看。
迪慢慢地跪下。迪 不，先生。
杰米又用手杖打迪。
杰米 在这个家里没人敢对我说不。迪 不，先生。求您。杰米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迪 我需要这份工作，先生。杰米 那就照我说的做。
迪 我家里有个朋友。她又被解雇了。我们要付房租。
杰米 照我说的做！
迪 可是有底线。我们学了很多年。我和杰米。求您，先生。听我说。杰米 解开我的皮带！
杰米再打迪，打得更重。过了一会儿，迪非常缓慢地解开杰米裙子上的腰带。现在杰米以自己的身份说话。杰米 这就是你做的，迪？迪 是的。
杰米 在我们互相保证之后？怎么制止？怎么站起来离开？这就是你做的？迪 是的。
杰米 你不是我的朋友。迪 （平静地）一直是。杰米 然后呢？然后你做了什么？迪 我张开嘴。
杰米 （以自己的身份）天哪。迪 然后他插了进来。
杰米 （以“绅士”的身份）吃它。吃它。
迪突然抓住杰米的手，强迫她把手指伸到自己嘴里。迪不停作呕，但是没有反抗。杰米 含着它。对了。含着它，迪小姐。别吐。别吐。吸它。吸它，婊子！
迪透过气来，开始吮吸杰米的手指/手。杰米闭上眼睛。我们能听见迪吮吸杰米手指的声音。现在杰米以自己的身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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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米 我感觉到了。它没有消失。
她哭了，但没有出声。迪。你的嘴。它没有消失。
迪突然移开杰米的手指，拽开杰米的裙子。迪把头埋在杰米的双腿之间。杰米紧紧抓住她，越来越紧。
第十场
过去。小迪和小杰米在牢房里。小杰米默默地望着她。小杰米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迪 告诉你什么？小杰米 别装了。
小迪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会走。
小杰米 关了四次禁闭，现在他们要把你运送到州北部。小迪 没有人会把我运送到任何地方。小杰米 你阻止不了。
小迪 那我就好好表现，他们很快就会送我回来。
小杰米 你会在那边服完刑。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以后的每一天，每个星期，我都会恨你，因为你毁了我们的计划。小迪 七年后我们就都出去了。小杰米 七年里你就会忘记。
小迪 不。我不会。我每天都会练习。我们学过的每件事。出去后，我们就会见面，手挽着手走在城里，在炎热的夏天，
沿着栎树街，穿过公园，到帕奇饼店买几个甜甜圈，两瓶冰汽水，冷得把牙龈都冻住。也许我会给自己买双蓝色麂皮鞋，给你买瓶黄水仙味道的香水。就是这样。小杰米 你会找到其他朋友。小迪 你会找到其他朋友。小杰米 但愿如此。
小迪 可是他们都不是我：迪。小杰米 迪和杰米。
小迪 你和我。我认识一个哥们儿有房子出租，非常便宜。只有一扇窗，好在门上有锁。没有水，不过我们可以接消防龙头。小杰米 可是七年？
小迪 只是七年。很快就到了。我们年纪更大。小杰米 更高。更成熟。
小迪 我们会成为。枝形烛台。（一拍）我发誓。我发誓，杰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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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112过了一会儿小杰米回答。小杰米 是的。我发誓。
小迪抓起小杰米的手，绕着她转。她们笑着转圈。小迪 （唱）
走啊走去看电影在下雪的星期天我给你买一包糖粉的绿的红的气味芬芳小迪/小杰米 （唱）
手挽着手我们互相取暖因为外面满是冰霜即使天气晴朗
她们感到晕眩。她们停下，平复。宁静萦绕在她们之间。小迪 杰米。杰米。杰米。小杰米 继续。
小迪继续叫她的名字。
第十一场 / 第十二场
现在。迪和杰米在房间里。她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离开房间了。杰米坐在床上。迪站在不远处。
杰米 我又看到我哥哥马塞尔了。他的脖子上还有子弹打穿的洞，不过不再流血了。我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洞里吹过一
股冷风。那冷风是一首曲子。管乐和号角。然后我醒了。迪 你要喝水吗？杰米 不要。迪 我去倒一杯。
杰米 两天前就断水了。吻我的手指，迪。
迪走到杰米身边，一根一根吻她的手指。杰米 疼。身体里每个地方都疼。迪 嘘。
杰米 我要它停下来。迪 你想出门吗？
杰米 再也不想了。迪 确定？
杰米 你每天都问，我确定。（一顿）这里真冷。迪 外面是春天了。杰米 是吗？迪 也许。杰米 再说一遍。迪 也许。也许。杰米 我要被宠坏了。迪 也许。
小迪和小杰米突然出现。两个时空并置。小迪准备离开，背着一小包随身物品。小杰米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小迪 薄荷糖。给了新来的看守“磨床”一把，就是没牙的那个。他说我有五分钟时间告别。小杰米 再见，迪。
杰米 你可以改主意。你可以走。迪 我就在想去的地方。小迪 不过几年时间。
杰米 现在就给我看吧。我准备好了。小杰米 如果不惹麻烦，我们就可以同时出去。小迪 你记住地址了？
迪从床垫下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她把刀拿给杰米看。两人都盯着她们之间的刀。小杰米 麦迪逊大街西149号16B室。就在BB五金店那个街角。杰米 从他们气派的房子里我们只偷了这一样东西。迪 是我偷的。杰米 是我叫你偷的。
小迪 你到之前我会收拾好。那是我们的地方。小杰米 我们的地方。
小迪 我会查看招工广告。找出需要人手的地方。小杰米 只找最好的。因为我们训练了这么长时间。小迪 只找最好的。
杰米碰了碰刀刃。杰米 我身体里有东西涌出来。迪 哦。
小杰米 不要忘记我们学过的东西。出去后我们就靠它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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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小迪 我一样都不会忘记。
杰米 就像里面有一个针孔。一个洞。我正从那个洞里倾泻而出。迪 我先来，杰米。小杰米 我很高兴你来了。迪 我们说好的。
小杰米 第一次。几个月前。
迪 因为我是胆小鬼。我可能会改主意。小迪 你差点儿打我。杰米 你不是胆小鬼。迪 不，我是的。大牙胆小鬼。小杰米 我当然要打你。就那样闯进来。杰米 迪。
迪 第一次看到你在监狱院子里散步，我想──小杰米 疯丫头。出现在我的牢房里，我该怎么办？迪 ──一缕晨曦过去了。
小迪 我们出去就像重获新生。迪 匆匆一日过去了。
如果我能攫取她的注意，她就永远不会离去。小迪 我们可以做到。杰米 我想的是──小杰米 我会等你。
杰米 ──死水的寂静过去了。
黑夜的汹涌过去了。小迪 我会等你。我发誓。
杰米 如果背转身不看她……的薄荷糖，
我就永远找不对方向。迪 比我还傻！小迪 我们要肩并肩。杰米 过来。小杰米 肩并肩。杰米 站近些。
迪靠近杰米。杰米 靠近。
小杰米 感觉脑袋要炸了。迪 对不起，杰米。为所有的一切。小杰米 我是多么快乐啊。
杰米突然把刀刺进迪的腹部，同时小迪发出一声狂野的欢呼。迪弯下腰，捂着肚子。杰米站着不动，刀抓在身侧。小迪 我准备好了！杰米 站直了。迪 我不行。杰米 你行的。
迪站直了。迪和杰米面对面，并不太动情。小杰米 好了。说再见。小迪 我不想。杰米 如果就是这样。迪 是啊。杰米 和你在一起。小杰米 再见，迪。杰米 那我不会介意。
杰米把刀放进迪的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小迪 我们就握握手吧。杰米 我又想脱掉你的衣服了。小杰米 好吧。
迪 我又想你脱掉我的衣服了。杰米 让你为我叫喊。小迪 杰米。迪 （轻声）杰米。
杰米握着迪的手，把刀刺进自己的肚子。迪退开，刀子掉在地上，她跪了下来。杰米仍然站着。小杰米 不要忘记。杰米 （有点意外）疼。小杰米 我能感觉到胸口的热量。
小迪 我也能感觉到。如果给你一杯水，在你手里就会沸腾。小杰米 （笑）那是自由的热量。迪 我很快乐，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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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小杰米 就在街角。杰米 我也是。
杰米跪在迪身边。两个女人都很平静，就像在风暴的中心。小迪 两块抹布，两个水桶。小杰米 还有很多水。杰米 安静。我听到了。迪 什么？杰米 为我们而来。
小杰米 那就是我们全部所需。
小迪 你发誓等我们见面，你会和我在一起？迪 我害怕。
杰米 安静。现在好了。小迪 保证你会和我在一起。杰米 现在好了。
小杰米 好。我保证。我保证，现在安静。
小杰米/杰米 安静。小杰米/小迪/杰米/迪 安静。
【作者简介】
内奥米·华莱士（Naomi Wallace，1960― ），美国剧作家、诗人。作品包括One Flea Spare、Slaughter City、The War Boys、The Fever Chart: Three Visions of the Middle East、And I And Silence等近二十部，分别在美国、英国、欧洲大陆和中东地区上演。2009年，One Flea Spare成为法兰西喜剧院保留剧目，这使华莱士成为继田纳西·威廉斯之后唯一入选法兰西喜剧院保留剧目的美国剧作家。华莱士曾荣获苏珊·史密斯·布莱克本奖、南方作家戏剧奖和奥比奖，同时也是麦克阿瑟天才奖金和美国国家艺术基金获得者。
陈恬：南京大学文学院，讲师。
【注释】
[1]詹姆斯·史都华（James Stewart，1908―1997），美国影星，主演过《浮生若梦》《史密斯先生到华盛顿》《费城故事》《生活多美好》《迷离世界》《桃色案件》以及希区柯克电影《夺魂索》《后窗》《擒凶记》《迷魂记》等，1941年获第1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1985年获第57届奥斯卡金像奖终身成就奖。──译注（以下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注）
[2]詹姆斯·布朗（James Brown，1933―2006），非裔美国歌手，有“灵魂乐教父”之称，是影响20世纪多种流行音乐类型发展的重要人物。布朗一生录制超过50张专辑，1986年首批入选摇滚名人堂，1992年获格莱美终身成就奖。
[3]《好迪都迪》（Howdy Doody）是美国NBC电视台在1947至1960年间播放的儿童电视节目。
[4]《大淘金》（Bonanza）是美国NBC电视台制作的在1959至1973年播放的西部题材连续剧，共14季431集。
[5]加里·库珀（Gary Cooper，1901―1961），美国影星，曾5次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2次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约克军曹》《日正当中》）。[6]博·迪德利（Bo Diddley，1928―2008），非裔美国歌手，是美国流行音乐从蓝调到摇滚发展过程中的关键人物之一，1987年入选摇滚名人堂，1999年获格莱美终身成就奖。
[7]康威·特威提（Conway Twitty，1933―1993），美国歌手，以乡村音乐为主要风格，1999年入选乡村音乐名人堂，去世后入选山地摇滚名人堂。[8]薯头先生（Mr. Potato Head）是美国孩之宝（Hasbo）公司1952年发行的一款塑料组装玩具，也是第一款出现在电视广告中的玩具。[9]《青蛙先生求婚记》（Frog Went A-Courting）是一首英语民歌，关于青蛙先生向老鼠小姐求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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