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ｌ『嚷 喜 镪文化地理・庐山 －－ｒ，－ｔ 。 一ｔ 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情怀 ■叶静彭勃 ［摘要］唐代是诗歌的“黄金时代”，有１００多位诗人创作了咏庐山诗，其“内核”可以用“自然情怀”来概括。“自然情怀” 是唐代咏庐山诗的基石。本文从唐代咏庐山诗的类别来看其自然情怀，并具体分析了作品的自然倾向和审美追求。唐人 咏庐山诗的基本特点是：以时空意识审视自然景物，以积极心态抒情言志，以表达个体化的性情为主要目的，在漫游、行 役、闲居等日常生活中发现自然山水的美。 ［关键词］唐代；咏庐山诗；自然情怀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２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６８４８（２００９）０２—００３９—１１ 【作者简介］叶 静（１９７６一），女，江西九江人，华东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古典文学和文艺民俗学研 究（上海 ２０００６２）；彭 勃（１９５ｌ一），男，江西南昌人，江西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南昌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硕士研 究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和传统文化研究。（江西南昌 ３３００７７）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０９—１０ 啦搬 Ｆｅｅｌｉｎ￣ｏｆ Ｐｏｅｔｉｃ Ｗｏｒｋｓ Ｉｎｔｏｎｉｎｇ Ｍｔ．Ｌｕｓｈａｎ ｉｎ Ｔａ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 。一 ｜ 。 。¨｜ｌＹＥ Ｊｉｎｇ ＰＥＮＧ Ｂｏ Ａ￣ｔｒａｅｔｉ Ｆｒｏｍ ｔｈ６：ｐ０６ｆｉ￣Ｗｏｒｋｓ ｉｎｔ６ｎｉｎｇ ＭＥ Ｌｕｓｈａｎ ｗｒｉｔｔｅｎ ｂｙ ｍｏｒｅ ｔｈａｎ １００ ｐｏｅｔｓ ｉｎ ｔｈｅ Ｔａ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ｔｈｅ ｇｏｌｄｅｎ ａｇｅ ０ｆ ≯ｔｈｅ ｅ¨ｔｅｅ、 嚷 黾ｎ、酒 氰璃啪舭瓷ｅｄ ａｓ ｔｈｅ ｋｅｒｎｅ１．Ｃｏｎｓｉｄｅｒｉｎｇ ｔｈｅ ｎａｔｕｒｅ ｆｅｅｌｉｎｇ ａｓ ｔｈｅ ｆｏｕｎｄ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ｐｏｅｔｉｃ ｗｏｒｋｓ ｏｆ ｎ黾№ Ｌ、 ａｎ 如ｎ８啦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ｒｅｖｉｅｗｓ ｔｈｅ ｎａｔｕｒｅ ｆｅｅｌｉｎｇｓ ｂ），ｃａｔｅｇｏｉｒｅｓ ｏｆ ｔｈｅｓｅ ｗｏｒｋｓ ａｎｄ ａｎａｌｙｚｅｓ、ｍ 如 ｕⅡｅ礞 喇ａｎａ ｔｈ￣￣ｓｔｈｅｔｉｃ ｐｕｒｓｕｉｔ ｏｆ ｔｈｅ ｗｏｒｋｓ，Ｔｈｅｓｅ ｐｏｅｔｉｃ ｗｏｒｋｓ ａｒ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ｚｅｄ ｂｙ ｓｕｒｖｅｙｉｎｇ ｎａｔｕｒａｌ ｓｃｅｎｅｒｉｅｓ ｗｉｔｈ ａｏａｚｅ ｔｉｍ￣ｅ０ｎｓＣｉ０ｕｓｎ￣￣ｓｉ ｅｘｐｒｅｓｓｉｎｇ ｅｍｏｉｔｏｎｓ ａｎｄ ｄｅｓｉｒｅｓ ｗｉｈｔ ｐｏｓｉｔｉｖｅ ａｔｉｔｔｕｄｅｓ，ａｎｄ ｄｅｌｉｖｅｒｉｎｇ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 ｄｉｓ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ｓ ａｓ ｗｅｆｔ ａｓ ｄｉｓｃｏｖｅｒｉｎｇ ｈｔｅ ｂｅａｕｔｙ ｏｆ ｎａｔｕｒａｌ ｌａｎｄｓｃａｐｅｓ ｉｎ ｄａｉｌｙ ｒｏｕｔｉｎｅｓ ｌｉｋｅ ｒｏａｍｉｎｇ，ｔｒａｖｅｌｌｉｎｇ，ｌａｂｏｒｉｎｇ，ａｎｄ ｌｅｉｓｕｒｅ． ． 雠ｄｓ 呵他 鼍ｐｏｅｔｒｙ ｉｎｔｏｎｉｎｇ Ｍｔ Ｌｕｓｈａｎ；ｎａｔｕｒｅ ｆｅｅｌｉｎｇｓ 唐代是中国诗歌高度繁荣的时代，１００多位唐代诗人 一、自然情怀：唐代咏庐山诗的基石 留下了热情赞咏庐山的诗歌。这些诗记录着唐人一串串或 “自然情怀”就是对自然的追求和向往，对自然的一往 深或浅的足迹，同时对宋代以后诗人的行旅亦产生深远的 情深；就是诗人与自然的融为一体，“物我两忘”；就是诗歌 影响。当我们把唐代题咏庐山的诗歌与散文、游记、金石、 对自然的描写和赞美，且做到“形神兼备”。唐代咏庐山诗， 序跋等结合起来，放在历史长河中去考察，相互参考，互相 就具备了这种特点。 论证，对诗人和诗歌的美学追求作出全面与准确的理解 １．自有咏庐山诗始，就是以自然为基调 时，我们惊喜地发现，唐代咏庐山诗的“内核”可以用四个 庐山的形成与得名，注定了其自然特性。庐山是两亿 字概括，那就是：自然情怀。 年前形成的一座“地垒式断块山”，屹然立于鄱阳湖畔，它 ＰＹＨｘＫ ３９ 壤拳嚆鹋２００９罨骧２强 ｜氍鼍 托 ｎ， ． 的地质构造复杂、古老，反映了地壳演化史的主要过程。在 到庐山带给慧远的是如同仙境一般的感觉。佛经中的“极 重视政治教化的古代，庐山不在“五岳”之列，不会被信奉 乐世界”是一种理想，是虚无缥缈的人生彼岸。但是，慧远 儒家伦理的统治阶级当作“岳”来顶礼膜拜，因此它似乎注 领衔创建的东林寺以一种佛教园林和美的境界，在现实的 定要显示另一种特色，这就是它自东晋以后深受“嘉遁之 山水自然之间，可居、可游、可赏，这也是佛教中国化的一 士”青睐的原因所在。 个重要特点。 有一种说法，认为“庐山”之名乃从神仙传说中得来，这 据《高僧传・释慧远传》载，慧远先后写下了吟咏庐山 位神仙叫匡俗，有的叫匡续，又有叫匡裕，还有叫方辅的。这 的诗文１２集，但大都散佚；除了这篇《庐山略记》，还有一 些名字读音都很相近，具体姓名已经不重要，但是其隐逸神 些佛学论文以及少量的序文、书信和诗，其中仅存的两首 化的品格给庐山贯注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 东晋以来， 五言诗《东林杂诗》０（一作《游庐山》）和《游石门诗》 （并 以老庄学说为基础而调和儒道的玄学以及来自域外而玄学 序）当为庐山有题咏之始。其诗日： 化的佛学深受士人的喜爱。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庐山以其符 崇岩吐清气，幽岫栖神迹。希声奏群籁，响出山溜 合时人审美追求的神异色彩，清秀绮丽的自然风光和得天 滴。有客独冥游，径然忘所适。挥手抚云门，灵关安足 独厚的地理条件，吸引了众多声名显赫的高士贤人惊羡的 辟。流心叩玄扃，感至理弗隔。孰是腾九霄，不奋冲天 目光。“内则栖逸民，外则容桑门者，在在庐山也”②，它成为 翮。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东林杂诗》） 当时的旅游中心之一。诗人在与大自然的亲近过程中，把对 超兴非有本，理感兴自生。忽闻石门游，奇唱发幽 庐山的观照与对真理的探索联系在一起，并写下许多赞咏 情。褰裳思云驾，望崖想曾城。驰步乘长岩，不觉质自 庐山的诗文。历代赞咏庐山的诗词歌赋、金石碑文近５０００ 轻。矫首登灵阚，眇若凌太清。端坐运虚轮，转彼玄中 首，其内容之广、数量之多，居中国名山之首。这些诗歌是庐 经。神仙同物化，未若两俱冥。（《游石门诗》） 山文化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古人留下的一笔珍贵的 这两首诗均写诗人游庐山，主要描写庐山东林寺一带 文化遗产。没有这些诗词碑文，庐山也许和任何一座高山没 和石门的山水景色。庐山的崇岩幽岫、气清声和、怀灵抱 有什么区别。“夫国内名山多矣，其历史悠远，繁赜而延伸， 异，使诗人随着山环水转信步而行，“迳然忘所适”，“不觉 至数千年不绝者，盖莫匡庐若”③。 质自轻”，心神感悟，完全忘情于山水之间了。这两首典型 东晋时期，最负盛名的佛教思想家慧远（３３４—４１６）栖 的玄言诗将自然与玄理交融于胸，妙趣和谐，是以自然为 于庐山，创建东林寺，将一大批出家或在家的高贤隐士归 基调的作品。 于麾下，为庐山宗教文化的开拓与兴盛奠定了不可动摇的 ２．诗人在自然风光中释放心情 基础。可以说，庐山是慧远和尚中年以后“足以息心”的家 园，而庐山真正意义上的历史肇始于这位和尚。 ①见郦道元《水经注》庐江水条引《豫章旧志》，又引晋周景式《庐山记》。 慧远的《庐山略记》０是最早对庐山风景资源进行系统 ②③章炳麟《＜庐山志＞题辞》。 考察的一篇纪游，他对庐山的考察是全方位的。《庐山略 ④慧远《庐山略记》的部分内容和文字特点具有道家“仙气”倾向，因此有疑 记》不仅对庐山七处主要的山峰包括最高峰汉阳峰作了实 此乃古代道教徒之作的说法，但目前尚无可信的考证能够证明《庐山略 际的考察，还对庐山最早的景区如秀峰、香炉峰、石门等地 记》确非慧远所作，况且庐山自古以来就以“神仙之庐”出名，吴宗慈《庐 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描述。此外，还对庐山的云雾、瀑布、奇 山志》及现代诗文选本均将其归于慧远名下，本文从之。 木以及欧鹤翔集、群籁竞奏的美妙景象都有生动的写照。 ⑤吴宗慈《庐山志》注日：“《豫章诗话》云：庐山古石刻有远公庐山诗，即、崇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东晋时代的庐山既挺峻秀美，又灵邃 岩吐气清 一首。又云：慧远此诗为庐山有题咏之始。按此诗刻石，应在东 林。使石今存，不仅为庐山题咏之始，即以石刻论，紫霄峰下石室禹刻字 莫测、神秘高深，是一座青鸟与白猿栖息、游客稀少、“浑身 外，似无更古者。倘于瓦砾堆中偶爬梳得之，不几为庐山瑰宝乎！” 静穆”的高山。慧远眼光独到，看中了这座“五岳”之外的庐 ⑥宋陈舜俞《庐ｔｌ Ｊ记》云：“令《庐山略记》并《游石门诗并序》刊石于寺。”清 山，是因为其环境惹人喜爱、令人不舍离去，还是因为它与 蔡瀛《庐山小志》云：“是诗为慧远作，旧志误以题上’庐山诸道人’为作者 佛经中“极乐世界”如此神似，抑或是因为继续南下艰辛难 名，今据顾祖禹《方舆纪要》订正。”吴宗慈《庐山志》注日：“旧志误为《庐 测，今天的人已无从知晓。但从这篇游记中，我们可以体会 山诸道人诗》，今据《方舆纪要》订为慧远作。” 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情怀 唐代咏庐山诗充满着自然情怀，还与当时诗人的总体 言宰邑化黎庶，欲别云山如弟兄。双鸥为底无心狎，白发从 价值取向密切相关。唐代诗人喜好漫游，多是在寻觅自然 他绕鬓生。惆怅闲眠临极浦，夕阳秋草不胜情”０；“（韦）应 风光中释放心情。唐代诗歌繁荣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诗 物性高洁，所在焚香打地而坐，惟顾况、刘长卿、丘丹、秦 人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漫游是他们接触社会与自然 系、皎然之俦，得厕宾列，与之酬唱”回；“（阎）防在开元、天 的好机会。辽阔的国度和繁荣的社会经济促进了文化的交 宝间有文称，岑参、孟浩然、韦苏州有赠章”⑩等等，这些酬 流和文人的迁徙，加上天下太平，人们更愿意走出去饱览 唱赠答都可以在庐山诗中得到丰富的印证。 大好河山。这一时期，诗人的漫游经历几乎是他们创作生 ３．唐代庐山诗人群体由多元构成，但自然观念却颇为 涯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翻开《全唐诗》，有关漫游 一致 和旅行的诗作在数量上几乎占据了一半。尤其是士人及第 先后到过庐山或没亲自到过但写过咏寄之作的唐代 以后，一直任京官的为数很少，多数都到外地任过职，有主 诗人（在此姑且称之为“庐山诗人”）有１００多位，这在公元 动要求外调的，也有贬谪到边远地区的。官职调动的同时 ７到１０世纪的庐山是一支颇为壮观的队伍。庐山因为这些 必然伴随着游历，途中就会有山水之作。另外，在任职期间 诗人的到来、离去和长期相伴慢慢地发生着变化，更加富 因公出差的，也会有山水旅游之作。这类诗在唐人咏庐山 有文化内涵。唐代的诗人文字活动使庐山不仅在当时，且 的诗作中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它们的特点是：在山水描 在以后得到广泛的垂爱。因此，在分析庐山诗歌之前，有必 写中寄寓个人忧愤或人生感慨，而不只是流连山水观览风 要考察庐山诗人的组成特点和时代特征。 景，因而风格显得比较深沉有韵味。试看张九龄（６７８— 按照初盛中晚的大致划分＠，庐山诗人在每个时期的 ７４０）的《出守豫章郡，途次庐山，人东岩下作》： 人数和特点都不尽相同。初唐时期，以庐山为题的诗人不 兹山镇何所，乃在澄湖阴。下有蛟螭伏，上与虹蜕 多，但是具有典型性。庐山的游览之风和诗歌创作达到高 寻。寻仙未始旷，窟宅何其深。双阙出云峙，三宫入烟沉。 峰都是在中、晚唐时期。 攀崖犹昔境，种杏非旧林。想象终古迹，惆怅独往心。纷 盛唐时期，张九龄（６７８—７４Ｏ）、孟浩然（６８９—７４Ｏ）、王 吾婴世网，数载忝朝簪。孤根自靡托，量力况不任。多谢 昌龄（约６９８一约７５６）、王维（７０１—７６１）、李白（７ｏ１— 周身防，常恐横议侵。岂匪鹨鹏列，惕如泉壑临。迨兹刺 ７６２）、丘为（７０２／７０３－－７９７／７９８）、颜真卿（７０９－－７８５）、杜甫 江郡，来此涤尘襟。有趣逢樵客，忘怀狎野禽。栖闲义未 （７１２—７７０）、李颀（６９０７—７５１）、祖泳（６９９—７４６）、皇甫冉 果，用拙欢在今。愿言答休命，归事邱中琴。⑦ （７１６／７１７－－７６９／７７０）以及开元、天宝年间的阎防、綦毋潜、 这是张九龄因谏用李林甫罢相，被贬赴豫章途中，经 刘吝虚、吴筠等１５位诗人有咏庐山诗３９首传世。这些诗 过庐山时所作。诗中充满惆怅孤独之感，抒写了对国事的 都是盛唐诗坛的领军人物，其中王维和杜甫并未亲自 关怀和自己的孤身力薄之感，诗人只想在此涤荡心灵，抛 到过庐山，但从诗的内容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庐山的自然 却烦扰。同样是路经庐山，张九龄的《湖口望庐山瀑布泉》 风景和人文历史都很了解。李白是这个时期作咏庐山诗最 却抒发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其诗日： 多的诗人，共计１４首。他一生至少到过５次庐山，正如他 万丈洪泉落，迢迢半紫氛。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 云。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 氲。⑧ ⑦⑧《全唐诗》卷四十七。 与前一首诗的深深感慨不同，这首诗描写了庐山瀑布 ⑨《唐诗纪事》卷二十一，Ｐ３１２。 的磅礴气势和气雾的灵秀美妙，十分大气，同时也透露作 ⑩《唐诗纪事》卷二十六，Ｐ４ＯＯ。 ⑧《唐诗纪事》卷二十六，Ｐ３９１。 者欲有所作为的雄心壮志。 ＠游国恩等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二册（人民文学出版社１９９５年）：一般认 唐代士大夫的互相酬唱与赠答的诗歌很多。从有关庐 为，睿宗景云以前即公元６１８年至７０９年间为初唐时期，睿宗景云到玄宗 山的诗作中，更可以看出当时唱和与寄赠的风气，《唐诗纪 天宝十四年即公元７１０年到７６５年间为盛唐时期，肃宗至德到文宗太和、 事》里有很多这方面的记载：“（李嘉裙）与严维、刘长卿、冷 开成年间即公元７６６年至８３５年间为中唐时期，文宗太和、开成以后到唐 朝阳友善。尝有诗：四年谪宦滞江城，未厌门前鄱水清。谁 亡的七、八十年即公元８３６年至９０７年问为晚唐时期。 ＰＹＨｘＫ ４ｌ 郡陆洲２００９年啊２期 ％麟曝 毯 ｎ －一－ －众多游览名山大川的诗篇一样，李白的许多咏庐山诗都是 郊、朱放、施肩吾、温庭筠、李涉、李群玉等等。当然，他们的 千古绝唱，如《望庐山瀑布》（二首）。 仕宦经历也如同游旅的不定性一样，不能只守着一处美 与盛唐时期相比，中唐诗人游旅的地区显著扩大了， 景，途中必然要经历风雨的考验，而庐山是他们得志或不 到庐山的人也大大增加。这一时期的庐山诗人共２８人，分 得志的途中一处释放心情、调整自我的美好场所。 别是钱起、韩翊、李端、于鹄、韦应物、刘长卿、吕温、独孤 综合来看，唐代的这１００多位庐山诗人，除了李白、杜 及、权德舆、韩愈、贾岛、孟郊、许棠、顾况、李贺、包估、朱 甫、韩愈等人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之外，其他的几乎全都是 放、施肩吾、鲍溶、元稹、自居易、王建、杨巨源、畅当以及３ 进士出身；而且包括李白等人在内，他们都曾积极求取功名 位僧人释栖白、释无可、释灵一和１位道人吕碧。这一时期 和参与政治。这是唐代的庐山诗人不同于东晋和南朝时期 庐山的诗文数量也明显多了起来，计１１２首，而且诗的内 的一个显著特点。晋、宋时游庐山的诗人要么是“影不出山， 容也有所充实，从中可以看出庐山景区得到进一步的发 迹不入俗”的僧人，要么是不与统治者合作的贫苦隐士；他 展。这些诗人中，除了李贺，其他诗人都游览过甚至长时间 们对庐山的咏叹也基本上局限于对自然景观和主观世界的 生活在庐山，最具代表性的是自居易（７７２—８４６）。在被贬 观照。相比之下，唐代的庐山诗人比前代更加社会化、客观 为江州司马的３年时间里，白居易经常往来于浔阳、庐山 化和多样化，这是由唐代特有的时代精神所决定的。 两地。元和十一年（８１６）秋天，白居易拜谒陶渊明的故居栗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庐山固然是僧人、道士沉思和 里后，在东林寺小住数日。东林寺一带奇峰耸峙、泉淙鸟啭 的场所，但唐代的庐山已从浓厚的灵秘色彩中走了出来。唐 的胜境，令他心迷神醉，于是他在庐山北香炉峰下筑起了 代知识分子们具有独特的游宦和旅行经历，《唐语林》载： 草堂，经常追随慧远、李白等人的足迹游览。他一人写了５０ “（裴晋公）乃问人日：‘曾见灵芝、珊瑚否？’日：‘此皆稀世之 余首咏庐山诗，占整个中唐的５０％。 宝。’又日：‘曾游山水否？’日：‘名山数游，唯庐山瀑布状如 晚唐的山水诗数量可观，而且艺术上的创新也未曾止 天汉，天下无之。”’（王谠，１９７８）“名山数游”可以用来描述 步。诗人们在动荡不安的社会现状中还是经常登山怀古， 唐代文人的游览生活之丰富。正因为如此，唐代诗人游历名 并且作诗以寄。这一时期庐山先后有刘得仁、张祜、李涉、 山的意识与前代相比更为自然，游山活动也丰富得多。他们 杜牧、项斯、皮日休、马戴、赵嘏、温庭筠、李群玉、黄滔、杜 喜欢在漫游中相互酬唱，借庐山的自然和历史来体悟人生、 苟鹤、郑常、张固、高瀛、夏侯楚、张继、杨衡、姚系、裴谟、裴 怀念故友、抒发现实生活中一切感受；他们可以在庐山安顿 休、曹份、周碚、徐凝、来鹄、秦韬玉、陆蟾、唐彦谦、熊孺登、 下来而不必念佛修道，也可以随时离开而没有后顾之忧，隐 包融、李频、李道泰、崔涂、韦丹、李洞、郑谷、李嘉榷、存初 与显在这个时代没有明显的界限。因而，这些诗歌的内容和 公、余章、李孝标、朱庆馀、冷朝阳、裴说、周贺、张乔、曹松、 创作诗歌的队伍也得到了极大的扩充，这和唐帝国特有的 周繇、王贞白、胡玢４９位诗人和３位僧人释修睦、释怀悟、 大开大阖的时代精神是分不开的。与此同时，庐山的名气也 释灵澈，共计５２人，作诗８９首。晚唐虽然也出现了杜牧、 在佛、道教徒共同为它经营的文化根基上，通过唐人超越 李商隐、温庭筠、张祜等自成风格的诗人，但终究没有出现 “模山范水”之作的生动的诗歌而更加响亮，备受世人的赏 具有领袖风范的文坛大家，因而这一时期的庐山诗人多在 爱。更引人注目的是，庐山在唐代统治者心目中的地位得到 诗中怀念僧侣道徒、名儒隐土以及盛、中唐时来过庐山的 极大的提高，从统治者为之勒诏赐额和大量篆刻金石这一 大诗人。 事实来看，它也是唐代帝王精神寄托的道场。因而，可以说 唐代庐山诗人群体由多元构成，尽管他们的意识形态 唐代的庐山已经被赋予政治教化的意义。 和社会地位不同，但自然观念却颇为一致。同是唐代的知 识分子，他们不仅在意识形态上各有特点，而且在本阶层 二、从唐人咏庐山诗的类别，看其自然情怀 所处的位置也不尽相同。他们上至文官之首的丞相、尚书、 从题材上来看，所有题咏山水的诗歌应该属于广义的 知制诰，如张九龄、王维、韩愈、自居易、元稹、权德舆；中间 山水诗（李文初等，１９９１）的范畴，即山水在题材上成为一 是掌有一定权力的，如韦应物、独孤及、包估；下面还 首诗的表现对象。诗人将笔墨直接诉诸自然山水本身，自 有做官不得志甚至终身不仕的文人，如孟浩然、于鹄、孟 然山水成为诗人的主要审美对象。唐代的庐山诗也不例 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情怀 外，但它们还有一些自身的特点。有些诗仅仅从标题上看 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似在描写庐山以及周围地区的景色，而诗歌内容却并非如 （３）咏怀诗。多为抒发情怀抱负的诗，其源本于《离骚》， 此，如崔融《游东林寺》、宋之问《寒食江州蒲塘驿》等。《游 或谓出于《小雅》。南朝梁钟嵘《诗品上》：“晋步兵阮籍诗，其 东林寺》写的是作者在赴贬谪之地的途中，路过庐山东林 源出于《小雅》，……而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 的所见所想，开篇前四句“昨度匡山下，春鹦晓弄稀。今来 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按照这样的定义，颜真卿《咏陶 湓水曲，秋雁晚行飞”写的是山水景色，但全诗的重点在于 渊明》⑩实际上是一首咏怀诗，李白的《入彭蠡经松门观石 表达对董奉、慧远等隐士远离政治的向往，后四句“远上灵 镜，缅怀谢康乐，题诗书游览之志》、《寻阳紫极宫感秋作》、 仪肃，生玄谈柄挥。一兹观佛影，暂欲罢朝衣”几乎表达了 《庐山东林寺夜怀》，韦应物的《登蒲塘驿，沿路见泉谷村墅， 诗人弃官出世的想法，因此不能说这首诗是以描写山水景 忽想京师旧居，追怀昔年》、《东林精舍见故殿中郑侍御题 色为主。《寒食江州蒲塘驿》是一首感情沉郁的咏怀诗，只 诗，追旧书情，涕泗横集，因寄呈净澧、冯少府》，杜苟鹤的《怀 不过这种心情因为庐山地区的景物更加深刻罢了。此外， 庐岳旧隐》、《怀庐岳书斋》、《秋宿栖贤寺怀友人诗》，以及刘 唐代初盛中晚等不同时期的庐山诗人也有不同的时代特 长卿《禅智寺上方怀演和上人》、崔涂《过陶潜故宅有怀》、韦 点，因此不能笼统地将咏庐山诗歌都称为山水诗。不过从 丹《怀永公》等都是咏怀诗。 具体诗歌来看，仍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４）咏物诗。指专门描写自然或人造物体的～类诗作。 １．从诗的主题来看，山水诗、闲适诗、咏物诗是以自然 《四库全书总目》云：“昔屈原颂橘，苟况赋蚕，咏物之作，萌芽 为主体，而咏怀诗、寄赠留别诗也有浓浓的自然之味 于是，然特赋家路流耳。汉武之《天马》，班固之《自雉》、《宝 （１）山水诗。选景生动，造境浑成，置辞精切警策，是山水 鼎》，亦皆因事抒文，非主于刻画一物。其托物寄怀，见于诗篇 诗的主要特点。咏庐山诗中有很多作品属于这一类，它们在 者，蔡邕《咏庭前石榴》。其始见也。沿及六朝，此风渐盛，…… 展示自然美的同时，也曲折地反映了作者的主观意趣，如孟 而大致多主于隶事。唐宋两朝，则作者蔚起，……唐尚形容， 浩然《彭蠡湖中望庐山》、阎防《晚秋石门礼拜》、王昌龄《九江 宋参议论，而寄情寓讽，旁见侧出于其中。”庐山诗中专门刻 口作》、李白《望庐山瀑布水》（二首）、《庐山谣寄卢侍御虚 画某种自然或人造物体的诗歌并不多，但它们多运用白描、 舟》、《下浔阳城泛彭蠡寄黄判官》＠、《登庐山五老峰》、吴筠 用典、譬喻、比拟、想象、夸张等咏物诗的创作手法来咏赞风 《登庐山五老峰》、韦应物《简寂观西涧瀑布下作》、《自蒲塘驿 景和物体，优秀之作不仅体物工致，且命意遥深，因此特列为 回驾经历山水》和《山行积雨归途始霁》、独孤及《早发若岘驿 一类。如自居易《浔阳三题》、高瀛《咏千僧釜》、陆蟾《瀑布》、 望庐山》等等。从这些诗歌中可以看出，诗人既惊喜于所见到 冷朝阳《瀑布泉》等。 的景致，却又不纵情于其中，这是诗人对待山水的一种比较 （５）寄赠留别诗。这是庐山诗中数量最多的一类，其主 理想的状态。 旨多是一见诗题即明，如李端《寄庐山真上人》、王维《送张 （２）闲适诗。在幽山胜水间感慨徘徊、浅吟低唱应该是 舍人佐江州同薛据十韵》、孟浩然《夜泊庐江闻故人在东林 再合适不过了。普通的百姓在劳作之余想找一个环境优 寺以诗寄之》、王昌龄《送东林廉上人归庐山》、李白《赠李 美、安静舒适的地方来排遣劳累、舒畅心情，这可能只是心 腾空》、《别东林寺僧》、《下寻阳城泛彭蠡寄黄判官》、《忆旧 里的一个希望而已，但是诗人却在生活中主动寻找和创造 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赠智常禅师》、《赠王判官， 合意的场所来抒发闲情逸致。《新唐书》卷一九《自居易 时余归隐庐山屏风叠》、皇甫冉《庐山歌送至弘法师兼呈薛 传赞》云：“居易在元和长庆时，与元稹俱有名，最长于诗。 江州》、韦应物《寄黄、刘二尊师》、《寄庐山棕衣居士》、《答 其自叙言：‘关美刺者，谓之讽喻；咏性情者，谓之闲适。”’ 东林道士》、自居易《春忆二林寺旧游，因寄朗、满、晦三上 白居易把自己吟咏性情的诗称之为闲适诗，他在庐山修盖 人》、《宿西林寺，早赴东要满上人之会，因寄崔二十二员 草堂，并且创作了很多闲适诗，如《香炉峰下新置草堂，即 事咏怀，题于石上》、《草堂前开一池，养鱼种荷，日有幽趣》 ＠《全唐诗》卷一百七十三，Ｐ１７７３，吴宗慈《庐山志・艺文》题作“下浔阳城 等等。从他的诗中可以看出，在香炉峰下充溢着桂树芳香 泛彭蠡，寄王判官”，Ｐ１５０。 的树林里，盖上三五间草堂，养鱼、种荷、题诗，怡情养性， ⑩《全唐诗》卷一百五十二，Ｐ１５８３，吴宗慈《庐山志・艺文》标题为《栗里》。 柳 ２００９年簟２期 一． 一ｒ。 －∞ｌ 外》、《正月十五日夜，东林寺学禅，偶怀蓝田杨主簿，因呈 智禅师》、《庐山草堂夜雨独宿，寄牛二李七庾三十二员 外》、《寄题庐山旧草堂，兼呈二林寺道侣》等。这些诗虽为 寄赠留别，实则大多以景抒情，以情寄物。 ２．从诗的体例来看，无论是古体诗还是近体诗，都把 咫尺愁风雨，匡庐不可登。只疑云雾窟，犹有六朝 僧。（钱起《江行无题一百首六十九》）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 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白居易《大林寺桃花》） 白云居创毕，诏入凤池年。林长双峰树，潭分并寺 泉。石溪盘鹤外，岳室闭猿前。柱史题诗后，松门更肃 写景、抒情和叙事融为一体 唐代初期的诗歌在体裁和理论等方面都已经十分成 然。（刘得仁《和厉玄侍御题户部相公庐山草堂》） 熟，律体诗的最终确立是出现唐代诗歌创作高潮的重要原 因。从诗歌的体例来看，初盛唐时期的庐山诗是以传统的 五言古体诗为主，杂有部分律诗和绝句；到中唐时期以后， 近体诗特别是七律占了诗歌创作的大部分。 古体诗的字数、平仄和押韵都比较自由。大概古体诗 可以容纳更多的词汇，扩展诗歌的容量，能够更灵活细致 地抒情和叙事，因而初盛唐乃至中唐以后，还是有很多诗 人喜欢这种古风的创作形式。从不同时期的咏庐山诗来看 也是如此，宋之问、张九龄、颜真卿、孟浩然、阎防、王昌龄、 刘吝虚、李白、李颀、皇甫冉、吴筠、白居易等诗人都用古风 写过庐山诗，其中大部分是五言诗，也有七言和杂言。这些 诗像是在写景，像是在抒情，又像是在叙事，例如： 太虚生月晕，舟子知天风。挂席候明发，渺漫平湖中。 中流见匡阜，势压九江雄。腌耽容霁色，峥嵘当曙空。香炉 初上目，瀑布喷成虹。久欲追尚子，况兹怀远公。我来限于 役，未暇息微躬。淮海途将半，星霜岁欲穷。寄言岩栖者， 毕趣当来同。（孟浩然《彭蠡湖中望庐山》） 我寻青莲宇，独往谢城阙。霜清东林钟，水白虎溪 月。天香生虚空，天乐鸣不歇。冥坐寂不动，大干入毫发。 湛然冥真心，旷绝断出没。（李白《庐山东林寺夜怀》） 石门无旧径，披榛莓苔封。时逢山水秋，清辉如古 昔。常闻慧远辈，题诗此岩壁。云覆莓苔封，苍然无处 觅。萧疏野生竹，崩剥多年石。自从东晋后，无复人游 历。独有秋涧声，潺滠空旦夕。（自居易《游石门涧》） 近体诗包括律诗和绝句，它的格律严密，讲究声律、对 偶、押韵、平仄。律诗（即近体诗）是在唐代定型、成熟并发 展到极致的，这也决定了它肯定是庐山诗的主要体裁。几 乎唐代所有的诗人都创作近体诗，庐山诗人中，从大历年 间的钱起、李端、韩翊、于鹄，到贞元、元和年间的元稹、白 居易、畅当，到长庆、太和年间的刘得仁、张祜、李涉，再到 会昌、大中年问的马戴、项斯、赵嘏，律诗的创作长盛不衰， 而且取得了后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４４ ＰＹＨｘＫ 白茅为屋宇编荆，数处阶墀石叠成。东谷笑言西 谷响，下方云雨上方晴。鼠惊樵客缘苍壁，猿戏山灵撼 紫柽。别有一条投涧水，竹筒导引入茶铛。（马戴《题庐 山寺》） 当然，诗人在以创作近体诗为主的同时，还是没有摒 弃朴素灵巧的古体诗。比如，韦应物在任江州刺史时，就两 种诗体并用，尽情描述庐山地区的风景和当时的心情，同 是庐山简寂观一带的瀑布，他写了１首五古和１首七绝： 淙流绝壁散，虚烟翠涧深。岩际松风起，飘来散尘 襟。窥萝玩猿鸟，解组傲云林。茶瓜邀真侣，觞酌洽同 心。旷岁怀兹赏，行春始重寻。聊将横吹笛，一写山水 音。（韦应物《简寂观西涧瀑布下作》） 蹑石欹危过急涧，攀崖迢递弄悬泉。犹将虎竹为 身累，欲付归人绝世缘。（韦应物《寻简寂观瀑布》） 两首诗虽然体例不同，但是那种“一写山水音”，或是 “欲付归人绝世缘”，心理都是相通的。 ３．从庐山的胜迹景观来看，著名的景点景观大体都进 入诗人的视野和笔下 尽管山总是在那里，但不同的时代精神使山具有不同 的特点。由于唐代庐山人文活动的大大增加，一些自然景 观更多地被赋予人文内涵，因而其山川胜迹也比东晋和南 北朝时期略有增加。比如说，始建于南齐永明年间的栖贤 院门口“有招隐桥，桥下有石井日招隐泉，在陆羽《茶经》第 六品”＠，于是后人便管这里的“招隐泉”叫“天下第六泉” 了。庐山的山南山北有１０余处瀑布，释贯休《题东林寺四 首》云“小瀑便高三百尺，短松多是一千年”，可见那时的庐 山瀑布气势磅礴，树木古老苍劲。徐凝《庐山瀑布》诗云“今 古常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李白《望庐山瀑布水》云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中的“白练”和“银河” 则是指香炉峰和双剑峰之间的开先寺瀑水，所以陈舜俞 ⑩陈舜俞《庐山记》叙山南篇第三。 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情怀 《庐山记》中说：“凡庐山之所以着于天下，盖有开先之瀑 于幽深险绝，皆有水石之美也。”我们从唐代诗人的描写中 布，见于徐凝、李白之诗。康王之水见于陆羽之《茶经》，至 可以了解前代的胜迹景观，唐人也通过自己的感受和记录 唐代 东晋南北朝 （宋）鲍照《从登香 香炉峰 盂浩然《晚泊浔阳望香炉峰》，白居易《登香炉峰顶》、《携诸山客 炉峰》、（梁）江淹 同上香炉峰，遇雨而还》、《九江春望》，徐凝《香炉峰》 《从冠军建平王登 香炉峰》 石镜山 李白《入彭蠡经松门观石镜，缅怀谢康乐，题诗书游览之志》，鲍 山 溶《庐山石镜》 ０隆 屏风叠 李白《赠李腾空》、《赠王判官，时余隐庐山屏风叠》 五老峰 李白《登庐山五老峰》，吴筠《游庐山五老峰》，白居易《题元十八 溪亭》，杨巨源《题五老峰下费君书院》，赵嘏《赠五老韩尊师》 紫霄峰 杨衡《登紫霄峰赠黄仙师》 双剑峰 来鹄《题庐山双剑峰》 温泉 于鹄《温泉僧房》，白居易《题庐山山下汤泉》 简寂观 瀑布 韦应物《简寂观西涧瀑布下作》、《寻简寂观瀑布》 瀑 五老峰 泉 瀑布 顾况《庐山瀑布歌送李颀》 香炉峰 张九龄《入庐山仰望瀑布水》、《湖口望庐山瀑布泉》，孟浩然《彭 瀑布 蠡湖中望庐山》，李白《望庐山瀑布水》（二首） 幽谷 青牛谷 杨衡《宿青牛谷》 张九龄《彭蠡湖上》，孟浩然《彭蠡湖中望庐山》，李白《下浔阳城 （宋）谢灵运《入彭 彭蠡湖 泛彭蠡，寄黄判官》，白居易《彭蠡湖晚归》，项斯《彭蠡春望》 云《泛宫亭湖》蠡湖口》，（齐）范 （晋）慧远《庐山诸 石门 阎防《晚秋石门礼拜》，白居易《游石门涧》，郑谷《石门山泉》 道人游石门诗》、 鲍照《望石门》 崔融《游东林寺》，孟浩然《过龙泉精舍》，刘簋虚《寻东岭还湖中 作》，李白《庐山东林寺夜怀》、《别东林寺僧》，李颀《无尽上人东 林禅居》，祖祜《题远公经台》，韦应物《春日观省属城，始憩东西 慧远《东林杂诗》， 佛 寺 东林寺 因寄呈阎澧州林精舍》、《东林精舍见故殿中郑侍御题诗，追怀书情，涕泗横集， （晋）刘遗民《和慧 、冯少府》，包佶《幡经台》，白居易《宿东林寺》、《春 远游庐山》，（梁） 忆二林寺旧游，因寄朗满晦三上人》、《五月十五Ｅｌ夜，东林寺学 刘孝绰《东林寺》 禅，偶怀蓝田杨主簿，因呈智禅师》、《晚题东林寺双池》，张祜《毁 浮图年逢东林僧》，皮日休《聪明泉》，释灵一《僧院》，黄滔《游东 是 嚆擗２００９正黑２强 虢蔼黾 一一 ，ｔ。。 林寺》、《题东林寺元祜上人院》、《东林寺贯休上人篆隶题诗》，释 东林寺 修睦《东林寺》，释灵澈《东林寺寄包侍御》，李洞《过东林寺》，周 繇《题东林寺虎掊泉》 韦应物《题从侄绪西林精舍书斋》，韩愈《游西林寺题萧二兄郎中 西林寺 旧堂》，释栖白《秋夜宿西林寺寄贾岛》，白居易《春游西林寺》、 《宿西林寺》、《宿西林寺，早赴东林满上人之会，因寄崔二十二员 佛 外》，李涉《游西林寺》，释灵澈《西林寄杨公》 寺 遗爱寺 韦应物《题郑弘宪侍御遗爱草堂》，白居易《遗爱寺》、《题遗爱寺 前溪松》、《重过江州，题别遗爱草堂，兼呈李十使君》 栖贤寺 杜荀鹤《秋宿栖贤寺怀友人诗》 云门寺 朱放《云门寺赠灵一上人》 头陀寺 李涉《再游头陀寺》、《头陀寺看竹》 龙池寺 大林寺 白居易《大林寺桃花》，释灵一《自大林与韩明府归郭中精舍作》 白鹤观 于鹄《早上凌霄第六峰，入紫鸡溪礼白鹤观祠》，包佶《宿白鹤观 赠刘尊师》，刘长卿《过白鹤观寻岑秀才不遇》 道 紫极宫 李白《浔阳紫极宫感秋作》，李群玉《紫极宫斋后》 观 简寂观 校书游简寂观》顾况《望简寂观》，白居易《古简寂观》，张祜《简寂观》，黄滔《寄李 张正见《游简寂 ，释修睦《简寂观》，秦韬玉《简寂观》 观》 寻真观 吕温《夏日寻真观李宽中秀才书院作》 太平观 綦毋潜《宿太平观》 白鹿洞 白居易《草堂三谣》，《香炉峰下新置草堂，即事咏怀，题于石上》、 《草堂前开一池，养鱼种荷，日有幽趣》、《香炉峰下新卜山居，草 庐山草堂 堂初成，偶题东壁》、《庐山草堂夜雨独宿，寄牛二李七庾三十二 员外》、《别草堂三绝句》，刘得仁《和厉玄侍御题户部相公庐山草 堂》 浔阳楼 白居易《题浔阳楼》 栗里 颜真卿《咏陶渊明》，白居易《访陶公旧宅诗》，包融《陶潜宅》，崔 陶渊明《移居》 涂《过陶潜故宅有怀》 ．琵琶亭 元稹《琵琶歌》 为后人增添新的胜迹景观。 歌单纯地描摹风景的特征。 从表１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至今依然著名的庐 山胜迹，大多在唐诗中就受到反复赞咏。唐代咏庐山诗中 三、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倾向和审美追求 除了对山水景物的观赏，还有人与人之间或人与环境之间 当然，唐人咏庐山诗也非常注重描绘风景，他们的描 的并不复杂的关系。这一点使之区别于晋宋之际咏庐山诗 绘水平甚至超过了前代的诗人，而且他们还很善于利用环 ４６ ＰＹＨｘＫ 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情怀 境来表达主体的审美意识和思想倾向。这和唐代诗歌在整 种游览山水过程中的思绪真是无处排遣了。再来看綦毋潜 花、露、溪、松等诸多风景所 体上对丰富多彩与自由精神的追求是契合的。唐人咏庐山 《宿太平观》前八句中由蝶、羽、诗的内容可以更为充分地论述和检验这特点。同时，我们 组成的仙境已经让人有向往之心，最后两句潇洒的想象便 也能看出唐人在咏庐山的过程中的诗歌创作意识。 将前面的一切都融入他当下的感受之中。因此，从这几首咏 要描绘和创造新颖的风景，并不是只将 １．咏庐山诗中的风景与联想变幻交织，具有更多的想 庐山诗中可以看出，象和回味 它们融在一起就可以实现的，更重要的是“风景”的背景和 “风景”一词最早见于南朝宋《世说新语》⑩中，高津孝 主体的感受应该是密不可分的。 认为，…风景’的原意似乎是Ｌｉｇｈｔ ａｎｄ ａｔｍｏｓｐｈｅｒｅ的意思， 庐山诗中风景与联想的关系按内容大致可以分为四 ‘景’这个词在六朝时代的文学作品中指的是放射的光辉 类：（１）由一处胜迹联想到整体景观；（２）身处其境时联想 或光照亮的某个范围的空间、场所。这层意思一直沿用到 到自身的经历进而咏怀；（３）寄赠或送别亲友时推知其生 初盛唐时代”（高津孝，１９９９）。反映在庐山诗中，虽然“风 活环境；（４）在看到风景时联想到已经逝去的人和事。其 景”作为一个词没有直接出现在诗句里，但是诗中的风景 中，第一类和第二类非常清楚，其主题显然是表达感受、感 却是随处可见。吴筠《游庐山五老峰》里开头便说，“彭蠡隐 慨和忧伤。如果说前两类庐山诗的主题仍然是风景的话， 深翠，沧波照芙蓉。日初金光满，景落黛色浓”，对庐山在太 那么第三类和第四类诗歌的主题已经由风景转向联想了。 阳的照耀和湖水的映衬下所现出的光和影观察得细致入 在联想的空间里，诗人把庐山的风景与主体的感受通过各 微。杜甫或许没有到过庐山，但是从“香炉峰色隐晴湖，种 种方式变幻交织在一起，我们很难界定诗中的景物描写更 杏仙家近白榆”（《大觉高僧兰若》）这么逼真的视觉感受和 多还是主观联想更多，但是正因为如此，短短的一首诗才 模糊的隐居想法来看，他要么是因为联想丰富，要么是真 值得人们去想象和回味。 的到过庐山。 ２．咏庐山诗的审美观照，“以自我为中心”和“自我的 唐人的咏庐山诗中，可以作为“风景”的内容扩大了，庐 消隐”并行不悖 山以及附近的山峰、瀑泉、幽谷、佛寺、道观，和庐山相连的 庐山诗的作者在诗中的审美观照，不管是写人与人还 长江、鄱阳湖，甚至连逝去的德行高尚的人都可以成为他们 是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都存在一个“自我”的显现和消隐 诗中的“风景”。更为重要的是，诗人丰富的联想是串联庐山 问题。所谓“以自我为中心”指的是，诗人笔下的景物素材 风景的主要因素，正是由于这种串联，庐山的自然景观才被 以及情感活动都是围绕着诗人自己的真实感受来展开 赋予更多的人文内涵。我们随手拈来几首诗，就可以明显地 的。在诗人的审美观照中，外部世界经常能够直接唤起他 看出咏庐山诗中风景与联想的特点。李白《下浔阳城泛彭 内心的某种情感，正是这种独特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灵感活 蠡，寄黄判官》诗中，作者关于庐山的景色描写几乎与诗中 动将主体和客体统一起来。而所谓“自我的消隐”指的是， 表现的感情毫无关系，至多也只能算作一个大的背景，但是 在许多咏史或咏物一类的庐山诗中，由于物是客观的存 当他联想到眼前的风景如果能与“君”（黄判官）一起游时， 在，诗人在直接的吟咏过程中将主体意识隐藏起来，从而 浓浓的愁思顿时倾注其中了。韦应物《自蒲塘驿回驾，经历 更加突出人或物的客观化存在，这种诗的意义不在于数 山水》诗中，“崎岖缘碧涧，苍翠践苔藓。高树平潺艨，崩石横 量，而在于它们独特的表达方式。“以自我为中心”当然是 阴溪。野杏依寒拆，馀云冒岗浅”几旬对庐山一带的瀑布、青 绝大部分诗人的表现手法，但偶尔将“自我”从诗中淡去， 苔、茂林、流水、岩石、植物、云雾等风景的描写可以说既周 也不失为一种新颖的表现“自我”的方法。如李白《庐山谣 到又生动，但如果不与后面诗句里的回忆联系起来，那么这 寄卢侍御虚舟》一诗中，庐山本体的景色（如“屏风叠”、“二 峰”、“三石梁”、“瀑布”等）和在庐山上看到的更多的景色 （如“飞鸟”、“大江”、“黄云”、“白波”等），都在作者的笔下 ⑩《世说新语・言语》云“过江渚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 错综变化，且有夺人心魄之感。“我”是诗中唯一的主角，可 中座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 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南朝宋刘义庆撰，上 以从任意一个角度挥洒出庐山的图景，或为仰观，或为俯 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２年，Ｐ６６。 视，或为正面，或为侧面。更为重要的是，“我”的浪漫情感 ＰＹＨｘＫ ４７ 蕊ｌ女嘏 戳 ｌ 鹊２００９罨氍２碡Ｌ —在尽情地为庐山抒发。李白的这首诗的确是壮丽逍遥，我 点和抒发的孑Ｌ道。在这些诗歌里，人与环境之间总能保持 们从中可以领略到以“我”（或“我”的想象）为中心的那个 最大程度的和谐一致。如果诗人以“自我为中心”的方式主 主观却子虚乌有的世界。这首诗的美感正来源于这个主观 动地抒情，说明他是在把某一种风景拿来与自己的灵感相 世界，它能让人暂时忘却现实世界的种种烦恼，想象并向 匹配；相反，如果在创作中失去了自我意识，那他倒可能真 往那个神仙生活的美丽世界。而在诗人那里，是庐山唤起 的是完全沉浸在抒情的瞬间了。前面已经论述了庐山诗人 了他的浪漫想象，他只有“以自我为中心”，才能构想出理 如何抒情的问题，我们再来重点讨论唐人咏庐山诗的抒情 想的境界。 再来看“自我的消隐”，要在创作中完全做到自我的不 特质是什么。 唐人题咏的庐山诗很适合深层次地表达感情，但这种 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主体在诗中暂时的隐藏和淡出 感情的抒发仍然是和作者自己的身世遭际或主观好恶紧 却是可能的，例如咏庐山诗中的部分山水诗和咏物诗。在 密联系在一起的，这是唐代特有的时代精神所决定的。唐 这些诗中，我们看不到作者的身影或态度，看到的只是由 代的诗人很少能完全摆脱主观的情绪，客观地看待外部世 诗句构成的总体框架，并且在这个框架中受到人或物的感 界和诗歌创作，从庐山诗中也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一点。作 动，从而被激发出丰富的联想。虽然我们可以清楚地知道， 者的情绪高昂，诗中的风景就清亮；作者的心情忧伤，诗中 是诗人在说话，也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是诗人在观察着一 的风景只会跟着忧伤；作者的心情复杂或者不好也不坏， 切；但诗中的意象没有作者本人，也就是说“自我”被隐藏 那么诗中的景物也会变得更加体贴人意。如白居易的《别 起来了，由此实现了诗歌意象的性和超然性。 草堂三绝句》中写道：“正听山鸟向阳眠，黄纸除书落枕前。 如于鹄《温泉僧房》诗中，作者的主观意愿是描写僧人 为感君恩须暂起，炉峰不拟住多年。”“久眠褐被为居士，忽 住所的静谧安详和修行生活的清苦决绝，这就必然要求诗 挂绯袍作使君。身出草堂心不出，庐山未要动移文。”“三间 中不能有任何世俗的声色和凡人的身影，所以只有“云”、 茅舍向山开，一带山泉绕舍回。山色泉声莫惆怅，三年官满 “禅、“塔”、“泉”等意象的组合，用以象征佛与禅的空灵世 却归来。”这三首绝句中的山、鸟、泉、舍等等风物，无不饱 界。虽然从“自言僧人室，知处梵王天”一句中可以隐约地 含着诗人的深情。不仅如此，诗中的“山色泉声”都拟人化 看到诗人的身影，但其目的还是想刻意说明僧人心目中佛 了，听说主人要离开它们，都惆怅不已。显然，这种既高兴 教的境界，这刻意的一句其实并不高明，也许着力描绘僧 又惆怅的心情是诗人自己的主观情感转移上去的。人与环境的关系更能提高诗的意境。释灵一《题僧院》的作 唐代诗人中还有一种普遍的风气，就是借送别某人或 者就是僧人，所以他不用像第一首诗的作者那样刻意地消 留念某地，在所题咏之地作诗寄赠，这从侧面反映了当时干 隐自我以营造佛境，“自我”早已超然于诗外了，他所说的 谒之风的盛行。庐山诗中大量的以“寄”、“题”、“送”、“赠”、 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如贾岛《寄默 是那么平淡，却又那么自然，“虎溪”、“白云”等典故的运用 “和”作为诗题的开头，顾况《题叶道士山房》、白居易《题 使得佛境自见，这也是他高明于前一首诗作者的地方。虽 公》、许棠《寄贾处士岛》、杜苟鹤《送紫衣僧归庐 然“无限青山行不尽”一语含有主观感叹的因素，但总的来 庐山山下汤泉》、赵嘏《送僧归庐山》、杨衡《赠庐山道士》、刘长卿《和灵一上人新泉》等 说，主体意识在这首诗里几乎完全消隐，留给读者的是一 岳旧寺》、幅真实的僧院景象。这种独特的表达方式仍然是为了突出 等。但是，仔细读诗的内容，会发现其中对山水风景的描写 人或物的客观化存在，所以不可否认的是，这幅客观景象 其实还是占据着主体地位，而对友人的钦慕与挂念等情感 的背后仍然是诗人的主观感受，只不过这种感受被诗人隐 也在山水风景中自然地流露出来；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唐 藏起来罢了。 人诗歌中的抒情特质，即喜爱在表达情谊的过程中描写山 ３．唐人咏庐山诗的抒情特质，是人与环境保持最大程 水，或借山水来表达情谊。还是以具体的庐山诗为例： 度的和谐 寂寞一帐望，秋风山景清。此中惟草色，翻意见人 在唐代诗人的审美观照中，庐山的风景（包括自然和 行。荒径饶松子，深萝绝鸟声。阳崖全带日，宽障偶通 耕。拙昧难容世，贫寒别有情。烦君琼玖赠，幽懒百无 成。（畅当《天柱隐所，重答江州应物》） 人文）经常能够唤起他们内心的某种情感，或者说他们内 心的某种情感总能在庐山的风景世界中找到适当的契合 唐代咏庐山诗的自然情怀 炉峰绝顶楚云衔，楚客东归栖此岩。彭蠡湖边香橘 自然山水中，使山水个性化。换句话说，抒情主体与客体在 柚，浔阳郭外暗枫杉。青山不断三湘道，飞鸟空随万里 诗中已经融合，这是一种注重情感的自然山水观，它与儒家 帆。常爱此中多胜事，新诗他日伫开缄。（刘长卿《送孙 传统的重道德的山水观是不同的，它更重视人的情感价值， 逸９３－庐山》）⑥ 因此庐山诗中的山水景物大都清新可爱，而没有禅言机理 这两首诗的基调完全不同，所抒发的情感一个怅然，一 或者抑情扬德的说教色彩，这还可以说明唐人眼中的自然 个期待，共同的是它们都在描绘庐山地区的风景，这种风景 与山水都是本真的、生活化的。 也由自然状态转化为诗人心灵的一部分。也许正是因为这 唐代庐山诗的文化传承作用是巨大的，这些诗歌和由 种特点，他们的情感才会更加真实生动。 诗歌生发出来的事迹直接引导了宋人的行旅，并且直接影 ４．唐代在庐山的人文历史上是一个承前启后的朝代， 响着宋代诗人的诗歌创作。现存宋代的庐山诗数量与内容 唐代咏庐山诗也是一个承续传统、开创未来的时代 比唐代更为繁富，游览线路和景观也在唐代的基础上有所 唐人咏庐山诗的基本特点是，以时空意识审视自然景 扩展，仅朱熹一人就有庐山诗作７０余首，而且，由他开创的 物，以积极心态抒情言志却不缀理，以表达个体化的性情为 白鹿洞书院也直接溯源于南唐的庐山国学。可以说，没有唐 主要目的，在漫游、行役、闲居等日常生活中发现自然山水 人所开创的庐山诗歌与文化，便没有宋代庐山文化的繁荣 的美。唐代的诗人在接续了晋宋诗的同时，开拓了新的境 和盛兴。因此，研究唐代题咏庐山的诗歌也可以更好地梳理 界。虽然晋宋之际也有优秀的庐山诗文流传下来，但是唐代 庐山诗与庐山文化的发展轨迹。 的庐山诗不管在数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比前代丰富得多。 总之，唐代咏庐山诗的艺术境界既不表现陶渊明式的 要肯定的一点是，咏叹庐山风景的诗歌中，最著名的诗首先 “觉今是而昨非”地回归山水田园以安息，也不表现谢灵运 出现于唐代。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唐代诗人在处 式的“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地纵游山水园林以激荡，他 理登临游赏以及雄壮深险之景时，避免了前代诗人板滞繁 们常常在更高的精神境界里寻求新的目标，探索新的轨迹， 实的缺点，采用疏化和淡化意象的方法，如《望庐山瀑布 这种新的目标和轨迹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统 。在文化领 水》、《大林寺桃花》等诗；而《彭蠡湖中望庐山》、《晚泊浔阳 域内，人与自然的和谐标志着人类思想的进程，这种和谐， 望香炉峰》等诗，则完全不用繁复的描写，而是采用空中传 袁行霈称之为“宇宙意识”，至少是一种社会意识的升华，而 神的手法，从多种角度烘托主景，渲染气势，却并不刻意绘 唐代庐山诗中表达的人与自然的融合，所追求的是艺术的 景绘色。这些是他们高于前代人的地方，但是在避免雕琢刻 美感，而不是人生物质利益的快感，从这个意义上说，唐代 画的同时，又失去了思理精深和沉雄的气势，我们在唐人题 的庐山诗人在自然山水中的体会是智慧的。 咏庐山的诗歌中很难看到山水长卷的展开，这是其不足之 处。 ［参考文献］ 唐代的庐山诗从一个方面反应了当时诗人的自然山水 李文初等．１９９１．中国山水诗史导论［Ｍ］．广州：广东高等 观，而蔚为壮观的诗人创作群体又丰富了庐山的文化。他们 教育出版社． 在庐山的故事和对庐山深情的赞美直接导致了宋代以后诗 （北宋）王谠．１９７８．唐语林［Ｍ１．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 人的进一步观察和描写。唐代诗人的自然山水观反映在庐 版社． 山诗里，尽管有很多崇佛的诗人和诗作，但是道家的山水观 （日）高津孝．１９９９．中国的山水诗和外界认识【Ｊ】．蒋寅， 还是占据着主导地位，即诗人的自然山水意识多是以人为 译．殷都学刊，（２）． 主体，将人所企求的美赋予山水，诗人的感情和个性渗透到 责任编辑：王俊肘； ⑩《全唐诗》卷一百五十一，Ｐ１５７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