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卷第６期 ２０１４年６月 当代教育理论与实践 Ｔｈｅｏｒｙ ａｎｄ Ｐｒａｃｔｉｃｅ ｏｆ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Ｖ０Ｉ．６ Ｎ０．６ Ｊｕｎｅ．２０１４ 论莫言《生死疲劳》的叙事艺术 罗春丽，张学知 （湖南科技大学教育学院，湖南湘潭４１１２０１） 摘要：《生死疲劳》一部书写建国后到世纪末近五十年的长篇巨著。它的成功不仅在于其喧嚣奔放的语言、怪诞 彪悍的形象，同样更离不开其独特而高超的叙事艺术，即叙事视角的跳荡，历史与逻辑的统一，结构的交错，作家有意识 的打磨叙事技巧及其对复杂的事件与弘大场面的叙述等，这些叙事艺术的成功运用不但丰富了小说内涵，而且在塑造人 物形象，审视历史，寄寓政治隐含等方面都起到了独特的作用。 关键词：《生死疲劳》；叙事视角；叙事脉络；结构框架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４—５８８４《２０１４）０６—０１７０—０３ ２０１２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是当代文坛上的 “常青树”，诺贝尔委员会给他的颁奖词是这样的：莫言的 得到淋漓尽致的表露。整部小说中，有几部都是完全从 动物的眼里来为读者展示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的，比如，在 “魔幻现实主义融合了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 。 的确，在莫言的很多小说中，都反映出了他以独特的写实 主义和奇异的幻想手法描写了中国城市与农村的真实现 第三部“猪撒欢”中，读者能从猪十六的眼里看到全县养 猪现场会在西门屯召开的热闹场景；看到猪叼小三的野 性及勇猛。在第一部“驴折腾”、第二部“牛犟劲”中都是 采用了这种内视角的叙事方式，为我们展现的都是动物 眼里的世界。而后在小说的某些章节里又出现了“莫 实。他出版的第十篇小说《生死疲劳》就是运用佛教 六道轮回的观念，杂糅魔幻写实的手法以及作者各种高 超的叙事艺术，将中国乡土“高密东北乡”近半个世纪的 蜕变与悲欢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读者的眼前。整部小说 言”、“蓝”（小说中的两个主要角色）作为叙事视角， 这其实也是内视角的叙事方式，只是此时我们是从他们 的眼里来感受故事的发展，如在小说第五部“结局与开 端”中，采用的就是“莫言”作为叙事视角的方式，这种方 式既能够调和小说中某些章节里“蓝千岁”（动物眼里）、 思想的凝结与升华，由其精湛的叙事艺术得以体现。 １ 新颖且独具匠心的叙事视角 视角“是一部小说，或一个小说看世界的特殊眼光和 “蓝”的叙事，使之达到和谐，还能对前两人所不能触 及的视角进行补充，使得小说的整体叙事更加圆润，而且 在小说中出现的这多种不同的声音有时交织在一起，使 角度”，也是“一个叙事谋略的枢纽”＿２ 。它直接构成了叙 述的前提，决定着叙述可能达到的深度和广度。因此，任 何作者在构思小说的过程中都会对叙事视角进行精心的 创作，莫言对《生死疲劳》的叙事视角即进行了精心的 创作。 得小说呈现出了典型的复调型叙事的特征，改变了只有 一种叙事视角的单调，小说的视角界限也更加的开阔。 整部小说中，这多重视角的采用使得其所蕴含的情感和 １．１ 多重视角全方位展现情感与思想的多样性 思想全方位的展现出来了，这正显示了《生死疲劳》叙事 视角的独具匠心。 １．２轮回视角深层次解构情感与思想的复杂性 翻开《生死疲劳》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动物 的名字，如驴、牛、猪、狗、猴，阅读时，读者会发现它们不 仅具有所有普通动物所具有的特性，而且还能感知并讲 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这其实是莫言在叙事视角上的一种 小说中运用佛教六道轮回的观念来进行叙事的艺术 是罕见的，它能更深层次的解构小说中情感与思想的复 杂性。因为轮回视角的采用能将叙述的界线更加扩大， 能将可供叙述的经验进行最大限度地容纳。在小说中， 一精心的创作，即动物作为小说中的一个角色，以参与者的 方式带有情感地为读者叙述故事的发展，这就是内视角 叙事方式。这种叙事方式，不仅能使小说中的动物活灵 活现，而且还使得小说中含冤而终的地主西门闹的情感 个被冤杀的地主经历了六道轮回，变成了驴、牛、猪、 狗、猴，最后终于又转生为一个带着先天性不可治愈疾病 收稿日期：２０１４—０２—１７ 作者简介：罗春丽（１９９０一），女，湖南郴州人，硕士生，主要从事学科（语文）研究。 第６期 罗春丽，等：论莫言《生死疲劳》的叙事艺术 ｌ７ｌ 的大头婴）Ｌｌ／ｐｆｌ＇，说中叙述自我的蓝千岁，在第一部，第三 部，以及第四部的部分叙述中采用的都是轮回中动物的 经验性视角，经验主体在不断更换，但是从小说的字里行 间中仍然可以看出叙述者是蓝千岁，因为小说中的这些 动物都是他在轮回中的历史化身，这样就使得同一“叙述 自我（蓝千岁）”在小说中自然而然地幻化成若干个“经验 自我”，比如小说中的猪十六“我就这样趴在树上，如同 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水上。我看到了蓝等人挑着猪 食桶在杏园里穿梭奔跑……” 从这段话中，很明显可以 看出这里的“我”包含了两个主体，一个是叙述主体蓝千 岁，一个是经验主体猪十六，正是这佛教的轮回观念巧妙 的将二者结合在了一起，同时，轮回视角的采用也让读者 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感受到了更加丰富的故事，实 际上这就像是读者戴着驴、牛、猪、狗或者是“蓝”和 “莫言”的有形眼镜，戴着西门闹灵魂转世的蓝千岁的无 形眼镜，在荒诞中感受离奇的故事，感悟一幕幕的历史。 这样的一种运用佛教轮回观念讲述故事，表现社会历史 的改变本身就是一个独具特色的亮点，而且轮回视角这 种本身似乎有些“神化”的视角也使小说形成了一种回旋 繁复和亦真亦假的张力，这既为故事增加了扑朔迷离的 色彩，又为作家讽刺象征提供了便捷的藏身之地。总之， 多重内视角及轮回视角的运用，在文学创作艺术上都可 谓独具特色，而其巧妙的运用，更是使小说在整体上形成 了一个集狂欢化、广场化、戏剧化于一身的奇妙世界，在 这个世界中，人的内心、叙事主体的内心、动物的内心与 自然万物及社会浑然一体，营造出了一种复杂而精湛的 艺术效果。 ２复杂但却有条不紊的叙事结构 莫言是一个自觉的文体革新者，他说“我不愿意四平 八稳的讲一个故事，当然也不愿意搞些过分前卫的、让人 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我希望能够找到巧妙的、自然的、精 致的结构。” 因此，在《生死疲劳》中，莫言对叙事结构进 行了大胆的探索。 ２．１ 外在的经典章回体小说结构框架 在《生死疲劳》中，作者首先给这个文体的骨架就是 “章回体”，也就是在小说的每一一部中都有几个小章节，而 且每一章节中的字数都差不多，通过通读每一章的标题， 就可以知道这一章的大致内容，如：小说中第一部“驴折 腾”，主题就是围绕“折腾”而展开故事情节，第一的标题 分别是“受酷刑喊冤阎罗殿遭欺瞒转世白蹄驴”，由此读 者大体上可以感知到西门闹在世时作为地主所经历的痛 苦遭遇。在《生死疲劳》的封底面上有这样一段话：“这部 小说是莫言在艺术上向中国古典章回体小说和民间叙事 的伟大传统致敬的巨制”。这是对《生死疲劳》创作结构 形式上的肯定。然而，在阅读《生死疲劳》的过程中，读者 会发现其所采用的“章回体”结构框架与上述经典著作的 结构框架又存在着某些不同，比如，我们从《西游记》的目 录中可知，它是分回数的，而且每一回中的标题字数相当 并且还有押韵，而在《生死疲劳》中，是分章数的，并且其 目录的字数，押韵并没有《西游记》那么严谨，因而从某种 角度看，它似乎不像是“章回体”的结构形式了，这或许就 像是莫言自己曾说的：“我们不单要在小说的语言上努力 进行陌生化的实验，也要在小说的结构上有所创新”。ｌ５ 这就是其在结构框架上的一种创新，创作出了一种源于 古典小说结构框架，却不完全同于古典小说结构框架的 形式。 ２．２内在的浑然一体的网状结构 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外在有了一个很好的框架，其 内在还需要一些能让这个框架有生命迹象的东西，就如 同我们人体里的血脉之类的，这就是所谓的线索。在小 说中，线索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莫言还突破了单线结构方 式，采取了多条线索齐头并进，交相连接又互相制约的网 状结构，这是小说在创作结构上的又一个成功之笔。透 过小说的文字，我们可以看出其内在的结构之一是“六道 轮回”，即一个被冤杀的地主经历六道轮回，转变成驴、 牛、猪、狗、猴，最后又转生为一个大头儿，并围绕该地主 过去的经历，遭遇及轮回动物的所见所闻来展开故事情 节的，这是小说的一条主要线索。它将小说的每一部都 恰如其分的串联起来，使得小说的故事有头有尾，故事内 容也丰富饱满起来了。在轮回线索的引领下，从时间上 看，这部书中的故事是从１９５０年１月１日开始到２０００年 结束，不同时间的背后展现的是不同的历史，因而读者在 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能够看到一些熟悉的历史画面，比 如：单干户的孤独，人民公社的热闹，改革开放带来的欣 欣向荣的情景，并且纵观整部小说似乎还看到了我国从 １９５０到２０００年的变化，特别是东北高密县西门屯的变 化，这其实是其内在结构之二时间线索。另外，在小说中 主要人物有１８个，在这ｌ８个人物当中，又以西门闹、蓝 脸、黄瞳及其他们的后代为故事主角展开，这是内在结构 之三人物线索，这样，全书在轮回线索，时间线索，人物线 索中构成了一个立体的交叉重叠的宏大的内在结构，小 说众多的人物与事件都组织在这宏大的结构之中，互相 影响、互相制约、纵横交错、层次分明、浑然一体，这使得 小说的内容，情感，主题思想更加有血有肉，更加扣人 心弦。 ３精彩且宏大场面的叙述艺术 众所周知，《史记》的作者司马迁有很强的驾驭材料 的能力，与韩信点兵一样，是多多益善。无论是错综复杂 的宏大场面，还是头绪众多的历史事件，他写起来都条理 清晰，显得游刃有余，如写鸿门宴是剑拔弩张，～触即发； 写荆轲刺秦王是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等。而通过阅读《生 死疲劳》，从中发现莫言对于宏大场面的叙述也是显得游 刃有余的。如在第一部第六章中“我们涉过河水，向西门 屯方向奔驰。两匹狼冲进河水……”【３ Ｊ，“涉过”、“奔 １７２ 当代教育理论与实践 ２０１４年第６卷 驰”、“冲”等这些动词的采用将驴与狼的斗争场面以及驴 的英勇非常生动的展现出来了。在小说中对于宏大场面 的叙述，不同的场面有不同的气氛，如在第三十五章“火 焰喷射破耳朵飞身上船猪十六复仇”中，作者引用了其另 一部小说《养猪记》的片段和运用了铺陈，渲染等笔法描 述了一个残酷而激烈的场面，即猪的队伍与猎猪队 员们的战争及猪十六为死去的猪们复仇的战争，这种战 争场面就如同历史上的楚汉相争般惊心动魄，可谓精彩 且宏大。如文章中的“跟第一次战斗场面类似……身后 如雁翅排开一百余头猪的梯队，还有两对猪，两对约五十 头，从两翼快速包抄，很快就成了三面包围之势……”。ｌ３ｊ ４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叙事脉络 莫言是新时期乡土文学的领军人物，而所谓的乡土 文学是指在文学小说的描写中体现出了地域特色和风土 人情的文学作品。在《生死疲劳》中，尽管披上了佛教的 外衣，也披上了“章回体”结构的外套，但其重述历史的情 节和浓重的乡土色彩是鲜明的，而且整个小说在叙述历 史的过程中又与事实逻辑是相统一的，这样整部小说就 形成了自己的叙事脉络。比如，从小说的几个主要人物 来看。首先，单干户蓝脸，这个人物是典型的有原型的人 物。莫言是山东高密人，在他小的时候，看到过现实生活 中的单干户推着当时已不多见的木轮车，拉车的是一头 瘸腿毛驴，赶驴的是他的小脚妻子。这个单干户被乡亲 们冷落和歧视，在“”中自杀身亡。小说中的“蓝脸” 其实就是这个单干户的化身，是当时单干户这类弱势群 体的代表。虽然小说对于事情最后的有所改编，但 其大体上为读者展示了那个年代这类人的思想，及其他 们在当时社会上所遇到的困难与被冷落的现状。其次， 就当属村支书洪泰岳，他是那个年代所有基层干部的化 身，在小说中莫言对这个人物尽嘲讽之能事，尽显他身上 自以为是的悲剧因素，最后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唱国际 歌，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另外，还有一个具有鲜明的时代 色彩的人物西门金龙，他是作者笔下一类与时俱进的人 物代表，在莫言的强大的创作理念下，每一次社会的转 型，他都能顺风顺水的转变，他的这种转变就像一个寓 言，而最后他被洪泰岳拉着同归于尽的结局更像是一个 历史隐寓。在小说中，这三个人物差不多贯穿于整个小 说之中，他们是现实生活中某一类人物的代表，可谓以类 相从，莫言通过叙述这几个人物的思想，言语，行为等来 体现当时整个社会的那一类人的思想，行为，描绘出了东 北高密县的总体风貌与独特的风土人情，这是合乎逻辑 的归纳，而对于能从现实生活找到他们的原型，那其实是 对历史的重述，这实际上是整部小说形成了历史与逻辑 相统一的叙事脉络的体现。 综观以上论述，《生死疲劳》不仅让读者透过各种动 物的眼睛，观看并体味了五十多年来中国乡村社会的庞 杂喧哗、充满苦难的蜕变历史，而且更是让读者感受到了 莫言在小说中的精湛的叙事艺术。除此之外，我相信《生 死疲劳》一书绝不只是呈现了以上方面的内容，不同的读 者会从不同的角度读出其中的精彩。 参考文献： ［１］付艳霞．莫言的小说世界［Ｍ］．北京：中国文史出版 社．２０１１． ［２］杨义．中国叙事学［Ｍ］．北京：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７． ［３］莫 言．生死疲劳［Ｍ］．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２０１２． ［４］莫 言，王 尧．莫言王尧对话录［Ｍ］．苏州：苏州大 学出版社，２０１２． ［５］莫 言．生死疲劳聊天实录［ＥＢ／ＯＬ］．新浪读书视 频：ｈｔｔｐ：／／ｂｏｏｋ．ｓｉｎａ．ｔｏｍ．ｃｎ． （责任校对朱正余）
